“今年,西南之战,累计死伤十四万三千多人,而现在,一年未过,怛罗斯便再启战端。”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没有不战的时候!陛下,是时候停止了!” “怛罗斯并非大唐的领土,而是化外之地,不毛之土,边陲作战也就罢了,难道现在还要让将士陨命他乡异国吗?而且,西域之地,全数都是胡人。为了难持大唐的西域统治,每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兵马、钱粮,那简直是一个无底洞。但是反观西域对大唐提供的利益,却寥寥无几,是葡萄吗?是石榴吗?还是京地遍地的胡商?” “陛下,微臣本不该言,但怛罗斯的战事,真的该停止了!” 最后一句,朱红的蟠龙柱下,那名胡须花白的老臣双手执着笏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半个朝堂内,一片肃静,所有的文臣纷纷看着他,目中透出尊敬的神色。 太史令颜文彰,参与起草朝廷文书,负责记载史事,编写史书。所有的公侯大夫,包括皇室亲王在内,一言一行,全部都由颜文彰起草,并且记入史册。在整个大唐,文武百官之中,颜文彰算是最特殊的存在。 因为,不论文武,如果一言不当,被太史令载入本朝史书之中,很有可能遗臭万年。这是谁都不想的。 而同样的,文官如果想名留青史,即便做得再好,也不能自己记载,而必须经过太史令的手笔。 太史令是历史的记录者,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所以一般不主动参与朝堂的议事。不过,太史令毕竟也是文武百官之一,在出了某些重大事情的时候,太史令同样会参与其中,履行自己身为朝臣的职责。 一名太史令,一生中参与朝政,发言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否则的话,就需要自动卸任,由继任者接任。这也是为了保持太史令的公平和客观,使得史书的记载尽量不受个人感情左右。 颜文彰一生之中,这是第二次参与朝政发言,上一次,是先皇病逝的时候。 历朝历代,文武之争并非没有,但很少闹得这么激烈,显然就连这位太史令也被惊动。 太史令是儒家出身,所有人知道儒家讲究修身治国平天下,归根到底就是“太平”二字。颜文彰自然也是坚决的反战派,有他的附议,朝堂文臣的发言,分量顿时完全不同。果然,太史令颜文彰的声音一落,整个朝堂顿时为之肃静,满朝的武官也明显露出了忌惮的神色。 “文官一只笔,杀人不留形”,如果“得罪”了太史令,很有可能被记入史册,成为“彪柄”误国之将,这是所有人不得不考虑的。 “哈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大笑声突然打破寂静,班列中段,一名五十许的老将突然走了出来: “颜夫子,老夫豁出去了,你愿意记就记吧,老夫死都不怕,还怕你的一支朱笔,遗臭万年?” “前朝的旧事,我们这些武臣比不上你们这些笔杆子,但是本朝的事情,老夫还记得清清楚楚。圣皇历二十三载,东突厥兵马屡次寇边掠劫,杀戮百姓,甚至深入到关内道、河东道一带,正是为了阻止他们,所以才有了那次战争。虽然那一战阵亡了七万九千多人,但东突厥汗国也阵亡了十一万多精锐兵马,更重要的是,自此之后,东突厥汗国心中有了顾忌,终于不再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