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不是小说,而是真事呢?“ 我的心渐渐的冷了起来,我这次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二良当初对我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小时候的二娘就已经看到过了一次这样一个穿着红裙子露出血红色牙齿的女人,后来二娘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了那座后山,而信里的王强也看到了同样穿着红色裙子露出血红色牙齿的女人,然后他也死了;就在不久前,我同样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走上二良住的那幢楼,最后二良也死了,除了这些,他们还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一样,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我的嘴巴有些发苦,想对一娘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娘看着我,说:“阿瑞,你是二良最好的兄弟,二良留下的一切就都由你来处理吧,我信得过你。” 我看着一娘的眼睛,那里流露出的不仅仅是信任,更多的是恐惧,一娘在害怕什么,这是我刹那间得出的结论。 一娘也许看出我已经发现了她心中的想法,脸上红了红,低下头避开我的眼睛,说:“我就不上去了,明天我去找律师写一份委托书,由你全权处理二良留下来的一切事物。” 在那一瞬间,我心里对一娘产生了无比的愤怒:这就是所谓的亲情,这就是所谓的亲人!我冷冷的对她说:“你放心,二良是我的兄弟,所有的事我都会一个人做好的。” 一娘看出了我的愤怒,张了张嘴想告诉我些什么,但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说:“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见律师吧,我先走了。” 我看着一娘转身而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了,忍不住对着天空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大叫,是对二良的怀念,是对人性冷漠的不甘,是为二良的不值。 一娘听到我的这一声大叫,身子顿了顿,转过身来对我说:“阿瑞,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唉!” 一娘最终没有告诉我可是什么,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小区,他刚刚去世的弟弟的房子就在上面,而她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害怕而不肯上去坐一坐看一看,这就是人情?我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但我不知该如何发泄。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小蕊的短信,这两天忙着处理二良的一些事,所以也没和她约会,这时看到她发过来短信,问我在哪里,说要过来陪我。 其实我现在很想能有一个人陪着我,但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婉拒了她的要求,小蕊马上又回过来一个短信:“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女朋友?” 我突然有种很温暖的感觉,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我立刻回了过去:“我不是还没写出能打动你的恐怖小说吗?” 小蕊说:“你很快就能写出来了,相信我!” 最终小蕊还是出来找我了,她看出我的情绪不好,就说要我带她去二良的房间看看,我觉得有些诧异,一般人听说哪里死了人都是唯恐躲避不及,哪有像小蕊这样的? 小蕊看出了我的惊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我紧紧的抱了她一下,其实我知道她还是害怕的,在她说去二良房间看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她害怕了,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不是因为二良,而是她在二良身边看到的那个总是对她裂开了嘴傻笑的小男孩。 我还试图说服小蕊,但她坚持着要去,我只好陪着她一起走上楼道,我说:“小蕊,如果二良还在一定会很喜欢你,你比他姐姐更有人情味。” 小蕊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我,问:“那你知不知道一娘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刚才已经把和一娘之间的事都告诉了小蕊,包括那本日记,小蕊见我茫然无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一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我奇道:“什么事?” 小蕊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二娘那天半夜起床到底写了些什么?!” 我们走上楼梯,我想着二娘那天半夜起床到底写了些什么,一娘肯定是知道的,因为那些纸条一娘的父亲曾经看过,他既然会把二娘的日记保留到现在,那几张纸肯定也会保留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娘就是不肯告诉我。 我这样想着,渐渐走到了三楼,上次我就是在这里看到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现在是小蕊陪在我身边,但我总觉得那个奇怪的女人就站在楼道口看着我,是的,那种奇怪的被人窥视着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我身上。我快步走上四楼,仍觉得后背仿佛有根刺在刺着,回过头看看,略带苍白的灯光下,只有一道楼梯向上延伸着,楼道里依然什么也没有。 小蕊一直走在我身边,突然问了我一句话:“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 我愣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但还是点了点头,小蕊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在怕什么?”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小蕊的问题,但小蕊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一娘又在怕什么?” 我的头顿时乱了起来,但小蕊显然没想要我的答案,而是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说:“记住这种感觉,你就可以写出一个打动我的小说来。” 原来小蕊只是为了我的小说着想,但我却感觉到她刚才这简单的几句问话让我身上更加的寒冷,甚至她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冷。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我几乎要遗忘了的人在我脑中突然冒了出来,她曾经很热心的帮助另一个男人成就了事业,而最后这个男人却亲手杀了她,接着自己又神秘的死于房中,但事实是没有任何人看过那个女人的存在。 小蕊今天穿的不是红色的裙子,而是一身的白,楼道里的灯光更是带着一种苍白,我停下脚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小蕊,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乳名?” 小蕊的身体明显一震,也停下脚步,但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轻轻的问:“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的语气也和我一样的平稳,但我却分明的听到里她声音里的一丝颤抖,我说:“你告诉我,你小时候有没有乳名?” 小蕊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转过身来,我看到她对着我笑,然后说:“很好,你能联想到那么多,你终于快可以写出一个能打动很多人的小说了。” 不等我开口,小蕊继续说道:“你一个人上去吧,我有事先走了。”我伸出手想要留住她,但伸到一半,终于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小蕊没有开灯,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向那黑乎乎的仿佛看不到底的楼梯,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高跟鞋踩地发出的“哒哒”声,就在这一瞬间我又想起了老楚家的屋顶。 我想叫小蕊一声,但巨大的恐惧感让我的嗓子嘶哑着开不了口,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下传来小蕊的声音:“我会帮你写出更多的好书来。”过了一会,又传来一句:“但是我不叫黑妞。” 楼下再也没有声音传来,我拼了命的往楼下跑去,小蕊已经不见了,小区里找不到她的身影,打电话显示关机。小蕊说她不是黑妞,她已经知道我那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了,我狠狠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都怪我自己疑神疑鬼,小蕊真心希望我能写出一本好的小说,我却还在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小蕊住在哪里在哪里上班,现在也联系不上她,但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因为她说她还会继续帮我写出更多的好书来,我想只要我努力,比如说拿了这次天涯社区的原创大赛的大奖,她到时一定会很高兴的。 心里有了打算,我也就不显得那么慌张了,小蕊有时和我说话总是喜欢鬼里鬼气,现在想来她是为了能让我进入那种写作所必须的状态,算了,先不管了,先上去看看二良的房间吧。 想到二良,我心里又想起了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其实我怕的不是二良,而是她,任何一个人如果在黑暗里看到这样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站在你身后默默的看着你,不,甚至只要这么想上一想,你全身的寒毛都会竖起来,这才是我害怕的地方。或许,也是一娘害怕的地方。 但现在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得上去,因为二良出事前不久曾经对我说有东西要给我看,我不知道他想给我看些什么,但我想这个时候他要给我看的东西一定很重要,或许就和他那让我一直琢磨不透的理想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替你完成理想的。我心里这样对二良也这样对自己说,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我又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看着我,不是先前感觉中的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而是另外一个。我无法表达这种感觉,明明什么人也看不到,但我就是感觉这次看着我的和以前不一样。 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我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因为这一次我终于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不,我也没全部看清楚,我只是看到了一抹红色在楼道的拐弯处一闪而过,那应该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孩子。 我紧跟几步,但什么也没看到,咬了咬牙,我没有退缩,如果就这样走了,那我和一娘有什么区别?如果人死后真的有鬼,二良也一定会保护我的,我这样想着,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自我安慰,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还是用钥匙打开了二良的门。 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里面少了一个人,只要少了这一个人,任何一模一样的东西都不可能再一模一样,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我坐在二良最后躺着的那张床上,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缓和了下情绪,我起身开始在二良的房间里寻找他想给我看的东西,如果这真和他的理想有关,那么完成他未完成的的理想就是我纪念他的最好方式。 我熟悉二良的每一个生活习惯,熟悉他房间里每一个地方的摆放,但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有什么东西可能是他想要交给我的,因为那些东西都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 我坐在房间里发了会呆,一直想不明白二良要给我看什么,办公室里的东西都已经移交了,很少有私人的东西,那么这房间里还有什么是我平时看不到的?我的眼睛盯上了二良的书桌。 一娘告诉我,从小他们姐弟就要被父亲给逼着写日记,我相信这会变成一个习惯,如果说二良家真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那就是他的日记。 我轻易的开了书桌抽屉的锁,开锁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因为这个技术就是二良教我的。 抽屉里放着好几本本子,我随手拿起一本,都是二良往年的日记,看了看日期,我拿起上面最右边的一本,那应该是最近的日记,就在打开日记的时候,一张纸从里面掉了下来,我捡起来,那是用透明胶粘好的一张纸,因为原来的这张纸已经被撕成了好几张小碎片。纸上稚嫩的笔迹我很熟悉,因为就在不久前我刚刚看过她的主人写过的一篇日记。 纸上写着:“阿姨说,她明天还要找我玩,还要带很多人很人人陪我一起玩,都穿着红色的漂亮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