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伊始之春~” “送你日升,看日落......”突然一口涌上的鲜血堵住了老者的喉咙,让他没能唱出歌词。他吐出鲜血,用手背擦拭嘴角的血渍。他不在乎这些了,他要继续唱下去,继续走下去。 “送你去看山川河流和临海的桃园。” 老者又是一口鲜血溢出嘴角,他的尾声带着些许颤抖。这一句歌词好像要抽光他身上所有的力气,想要带着他的生命消逝在空中。“就这样看着你吧.....”他已经气若游丝,他想要大口喘息,涌上一口血又生生咽了下去。 “就这样看着你吧!!!” 困顿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歌声,街道上出现的歌声汇聚在一起鼓舞着他,那声音好像是一个人,又像是无数人。老者听到歌声震惊之余转过头去,那是无数个普通人,平凡的人汇聚起来的歌声,它们穿透枪林弹雨而来,给予他勇气。 “隔着你千万肩膀的,是我想要的世界~” “流转千回还是不愿,那温暖的怀抱在远处。” “刺穿是是非非裹挟的,” 这突然出现歌声汇聚在一起,甚至要盖过了老者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他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捂住胸口奋力的咆哮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前方走去。 “是我跨越山海的咆哮!!!”老者面色释然,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展露笑颜,竭尽全力张开双手。 可迎接他的,无疑是生命列车上最后一程的车票。 “砰!砰!砰!”连续的枪声响彻天际。 夕阳落下,残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一抹红色,还有那如同泡沫般轻易便破碎的,生命的余晖。 小文,原谅我曾经用誓言来欺骗你。我也恨自己,恨自己是个骗子,骗你在这个虚伪的世界里痛苦活着。你是一个意外跌落人间的天使,只是来人间历练一番就要返回天堂,而我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骗子,死后就只能去地狱了。 小文,倘若我们不能再见,请你不要责怪我。我明白你的选择,也请你理解我死后从你的身边离开...... 血染的黄昏下,街道上,渐渐倾斜倒地的身影。他回光返照间,似乎听到了小文的回答。 洁白的病房,病榻上一个小女孩全身上下插满了不知作用的管子,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房间里此起彼伏。一个中年男人眼睛带着血丝,一双手紧紧握住小女孩如枯枝般的手指。 他枯坐着,也不知等了多久昏迷中的小女孩醒了过来。她脱下嘴上的氧气面罩,用着虚弱细微的声音和他说,“傻瓜哦,老陆。我们不会分开的,是吗?” “是的,我们不会分开了。”他平静地回答。 ...... 短暂的枪声过后,街道又重新归于了平静,众人只见老者倒在地上侧身蜷缩,在场的也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远处武装人员们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并没有开枪。 只有路远航缓缓迈出步伐,他目睹了老陆最后的体面。现在,他想看看这位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朋友,送他最后一程。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沿着街道一侧缓缓向前走去,他走到老陆的身边,看着地上淌出大片血迹,心中无限悲凉。 因为就在对方极力蜷缩身体的中心,是一株生长在道路花园旁,砖块缝隙中的蒲公英。它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在花园里茁壮成长,可最后仅仅是落在了石缝中却无人问津,无人照看。 路远航看着沾染猩红的花儿,他的心中无比震惊,不禁喃喃自语,“老陆啊,直到最后你还是不甘吗?”他弯下腰将花儿摘下捧在手心里,刚刚还在燃烧沸腾的热血已经将花儿染成了鲜红色,一滴血珠还挂在叶子上摇摇欲坠。他看着老陆死前守护着的蒲公英,心中无比悲痛。 种子风落何处都是命,这株蒲公英没能落在肥沃的土地上肆意的生长,只能在石缝中忍受风吹雨打。路远航不禁动容了,他走到花园里单手撑着膝盖缓缓蹲下,将花放到嘴边轻轻一吹,种子便四散而飞。 一阵微风裹挟着老陆的命运,正如这空中四散纷飞的红色蒲公英一样,顺其自然却又转瞬即逝。 它的命运是注定的,但老陆在死前还守护着它。现在,它随风纷飞的种子随意落到一处便能生根发芽。肥沃的土地,干涸的土地,坚硬的石缝,以后都会有它们生长的痕迹。而老陆的生命,也如同这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四散着飞往天际。 零零碎碎地脚步声响起,徐小伍一路小跑到路远航的身边,手上还带着一块白布。“路学长,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现在我们该回去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他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回答。 徐小伍将白布盖在老者的身上。两人一同看着老陆慢慢被白布掩埋,突然那裸露在白布外面的左手吸引了路远航的注意力,他看着老陆手中的晶核,心中有些骇然。晶核的表面已经充满裂痕,好像下一秒马上就要碎裂开来。他伸出手去触碰它,哪成想下一秒晶核就四分五裂,化成了碎片掉落一地。 在它旁边的是老陆摊开的掌心,在指缝间夹着的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中年男人和女儿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玩耍,小女孩稚嫩的面孔在缓缓旋转的木马上开怀大笑,而他年轻的父亲则是坐在她的后面拍下了这一秒。 原来老者,老人,老陆都不是陆石清,而照片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才是真正的他。这就是触碰禁忌的下场,自从他试图融合晶核的那一刻起,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发快速发白,皱纹快速爬满脸上,无时无刻不感受着生命的快速流逝,直至死亡。 路远航感叹着老陆面对死亡的坦然,同时看着照片上小文古灵精怪的笑容,突然想起小文和他初见时她说出的问题。 “我从电视上见过你,你就是他们说的英雄,是吗?” 下一刻,路远航的手上青筋暴起,而那紧紧攥在手心的,是一件圆形的,无比坚硬的,如同太阳一般璀璨耀眼的奖牌。它带着无比炽热的约定,沿着皮肤纹理贯穿了他的整个手心。 “不在是了。”他捡起照片将它塞回老陆胸口位置的口袋,盖上白布缓缓站起身。转过头,默默离去。 “那已经枯萎的花,不再生根发芽~” “而留下来的花,却有百般开法.....” 路远航缓缓将头仰向天空,在这个春天即将结束的时间里夕阳已经落下帷幕,绸缎般的灰云斜斜地拉出了几条丝带,点缀在如幕布般的苍穹。 一切都万籁俱寂,静等盛夏的到来。 路远航听到有断断续续的空灵音,绕耳不绝。他将沾点血渍的左手轻轻扣在耳边,那是风又吹来的声音吗?他疑惑间捏紧了奖牌,攥到硌手才有所察觉低下头。 小文,命运虽然把你们分开,但你的照片仍然被我妥帖地放在离老陆心跳最近的位置。我真切地希望,你们还能再次相遇。 “有枪不用,是大傻瓜。” 那东西叫击锤,用来回弹带动包括阻铁和撞针在内的一系列一起运动把子弹打出去。不过,现在的手枪一般是双动,单动手枪在上膛时击锤也会被扳下,不扳它也能打。如果你非得把它扳下去,就是为了让你听见“卡啦”一声,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帮你表明立场。 你还没有植入晶核吧? 没有,不过黄主教昨天和我说,两天后我就可以去登记植入晶核。 路远航微微点头,他看着徐小伍那对一切未知饱含充满期盼眼神,不禁有些恍惚。在他看来,那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在降临人世间的那一刻的眼神,同样充满了对未知事物探索的渴望。可徐小伍却未曾察觉这一切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关闭。 也许未来的徐小伍会后悔踏上这条道路,但这一刻的他不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