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航啊路远航,明明我已经各种警告过了,为什么你还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路远航。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只是你选择相信,才觉得都是真的。” “路远航带我走吧,我不怕。”李安望着他喃喃自语,眼眶里已经决堤的眼泪,就是她的决心。 路远航他快坚持不住了。“主说,为朋友牺牲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他默默祈祷完,将最后的两支融合药剂从盒子中拿了出来。 “这是我带的两支融合药剂,虽然融合程度达不到路远航的标准,但也足够让我们有一战之力了。”岚庭将其中一支扔给李安,手里却掂量着另一支若有所思。 在场的人里除了他就只有徐小伍还能使用,但他一想到对方尚有家室,刚刚结婚不久还有了不足一岁大的孩子。他想着想着脸颊竟不自然地划过一道泪水。 哎。楚蓉,到现在你也没想到我如今也是个当叔叔的人了吧,其实我也没料到的。为了我珍视的人不在流泪,这一支就只能由我来使用吧。 岚庭深吸一口气,“徐小伍,高雄文件需要有人带回去,我相信你。” “什么?”徐小伍瞠目结舌,脸上难以抑制地愤怒,“你没说错吧?要我现在当个懦夫?” “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我信任你才一直把后背交给你,别再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岚庭不由分说地将药剂扎进左手掌心,他感受着力量在身体中隐隐涌动,紧接着拍了拍徐小伍的肩膀,“我们要是没能活着回来,接下来就都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他看着岚庭身上出现的黑白噪点,倔强地偏过头不愿意再看。 李安的身上同样开始涌现出噪点,她看着路远航在敌群里孤军奋战,忍不住说,“徐小伍,以后你身上肩负的远比你想象沉重得多,记住千万不要一个人面对。”话说完,她顺着路远航的身影前去支援。 李安听见路远航喊着自己妈妈,还和自己道歉,她宠溺地一笑,“是我啊,路远航。”她抱着他,就好像那年他们在威海一样,只是这次她拥抱的更紧了,生怕他再次一人孤苦伶仃地离去。她附身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放心好了,这次我不会让你走了,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她从脖子上解开那条染血的头纱,那是在婚礼上最后没被摘下的白色头纱,紧接着又扯下悬挂在心口处的项链,那是两枚戒指其中的一枚。至于她的那枚戒指,她自己早就已经戴在了手上。 一袭头纱轻轻覆盖在脸上,婚礼前的誓言她谨记于心,两人也早就承诺了永远不会褪去它。血红的视线里,李安抬起路远航已然分辨不清颜色的手,将戒指牢牢地套在他左手的无名指。 路远航也似乎感受到了手指的重量,反而紧紧反握住她的手,微微张口,虚弱的声音细如蚊蝇,“谢谢你。谢谢你能陪我一直走到现在。” “傻瓜.....该掀开头纱再说的。” 潇雨用力捂住腹部的贯穿伤,可血顺着他指尖的缝隙还是不断地涌出来。 一直坚守的信念也如雪崩般崩塌了,承受双重打击的他再也无法忍受痛苦,哀嚎着哭喊。这么多年他都因精神上无人理解的困顿与肉体上的折磨而饱受痛苦,而现在他那副泫然流涕的样子更仿佛映照了他的一生。 与他对立许久的岚庭从未见过他展现如此懦弱的一面,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到最后一刻没有选择继续坚持自己的理性,忍着他所谓形同虚设的痛楚,依旧像往常一样笑着直到死亡来临。难道,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吗? 此时双方的博弈彻底结束,岚庭早就堵在嘴边的话也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真是的,死到临头了你才知道哭啊?”他用犀利的眼神打量这个即将躺在地上的可怜人,心里啧啧称奇。继而无声地笑着,摇摇头丢掉了匕首,腾出双手扶住了潇雨的肩膀,让对方最后一刻不至于像个垃圾一样,倒在屎尿横流的地上。在他眼里,在死亡面前,无论对方曾经做过什么天大的错事,现在都该得到尊重和谅解了。 “我帮不了你。”潇雨木然抬起头,直愣愣地眼中充满了悲悯。 仅是一瞬间,岚庭的眼中寒光乍现。他双手无力地垂下,任由潇雨倒在地上。这简短的遗言使他瞠目结舌,但接下来的这一幕无疑更是冲击着他的精神。 纵使两人斗了这么久,岚庭在目睹了这个终其一生都在用自己坚强意志感染并帮助那些深陷泥沼之中的人,竟然第一次哀嚎着,黯然销魂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孤独地等待死亡。而对方唯一最后的理智之举,是同样将自己的剑刺入了他的身躯。 “是你一意孤行,自始至终都没人要求你这样做。”他说完吐出一口血,双腿瘫软同样跪倒在地。刚刚他明明可以躲开锋利的匕首,却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接下它。他疑惑间侧身向着地面摔落,目光转而看向路远航所在的地方,两道光柱自他视线中汇聚成一道。 “不过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们还能同他们一起,笑着相互介绍彼此,解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吧。”他的呢喃声顺着血流出,努力瞪大着眼睛望着恢宏浩大的光芒包裹着那两人的身体,直到光芒炽热着慢慢渐渐熄灭,他眼中的光也跟着消失了。 远处。徐小伍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但此刻他早已无力地跪在地上,双手捂面,痛哭流涕。 “队长,你看。”身旁的副队长提醒他。另一个队员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敞开盖子放在徐小伍的面前。 徐小伍无力地抬起手打了一个撤退的指令,副队长搀扶着他起身,同时与站在身后的队友下达命令,“高雄文件回收完成,任务结束,现在立即准备撤离。” 余声渺渺,茫茫大地终于在此刻迎来了黎明。一束曙光映照在徐小伍的眼中,他强忍着悲痛在身旁队员的搀扶下看着这片战场,微微张口,半晌却又说不出话来。 就在那里不远处埋葬了一切,徐小伍怀中抱着的正是过去留给他的骨灰盒。他恍惚间被副队长搀扶着离去,踉跄着准备登上那艘来时的船。在登船的前一秒,他看到船舷上反射的阳光猛然惊醒。 回头望去,远处的太阳正冉冉升起。它像是一位永远都不会老去的守望者,炽热又明亮,给予世间万物繁衍生息的权利。而他也与这世间同样渺小的草木,等着岁月依托着他,让他成长,就如同太阳会随着时间渐渐拔高一样...... 曾经的故人已经不在,脑海里的面孔越发地模糊,旧时的记忆也慢慢消失在时光里。一股撕心裂肺般地苦闷郁结在胸口,压抑着他的神经迟迟回不过神。 窗前的书桌旁,一阵微风透过翩翩起舞的窗纱吹进屋子,窗户框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咚咚地肆意摇晃,好似在提醒路远航太阳快要落山了,再不出门就会错过今天的夕阳。电脑前正犹豫不决的他顿时心领神会,抓紧时间翻开随身笔记的最后一页。 “路途遥遥,然而我还没有找到通往幸福的最终稿。我常常会想,这上面应该写满了有关幸福的答案,所以我继续孜孜不倦地追逐。只是一个偶然间,回头便发现了一道夕阳恰巧落在了眼眸深处。至此,来日方长已是日暮途穷。” 他看着之前写好的稿子思索许久,提笔蘸墨,抚平纸张,又在纸上齐刷刷地写上一行字。 “最后一页,行笔将至。我真切地祝愿合上书本的你不在迷茫,找到通往幸福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