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被方墨斗抓去了方城市的地府。 我被判官提溜起来以后,他把镔铁杵插在腰间,在我的天灵盖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然后把我丢在了地上。 不对,丢在我家别墅楼顶的天台上。 过来几个小鬼,拿出来一根枯朽了的藤条,把我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看见眉兰从地上爬起来,远远地躲在一丛小区灌木丛后面,满脸惊惧地看着我。她那眼神,充满了惋惜和无奈。 我高声对眉兰喊道:“快去告诉墨池,我被方城市的城隍给抓走了,一定想办法去救我。” 喊过以后我就后悔了,墨池一定是被他们抓走了,不然的话,墨池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抓我。 这样一想,我又释然了,既然墨池都被抓了,再抓了我,正好我跟墨池可以作伴了。 继而,我又不淡定了,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墨池说不定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也许墨池跑了,他们没有抓到她,才恼羞成怒地来抓我,如果他们抓了墨池,怎么可能还会抓我啊? 说不定他们这是抓我去当诱饵,迫使墨池向他们投降呢? 我的这个想法,在到了城隍庙以后,得到了证实。 因为,判官方墨斗带着我去向城隍爷汇报时,禀告说:“那个小鬼,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她乃是彩云之南千年五彩孔雀转世,道行高深,十分狡猾机敏,又有洛河娘娘赠给她的赤霞珠,和陈王赐予的琥珀螳螂护体,微臣也奈何不了她。” “连你都拿她没办法,本府难道就可以任由她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不成?照你这么说,还要本府亲自走一趟?”城隍爷张辽二目圆睁,像两只铜铃,又粗又黑的大胡子狂飞乱舞。 “主公息怒,虽然没有抓住她,但我把这小子给抓来了。”判官满脸陪笑地对城隍爷说。 “简直是胡闹,小伙子是人,又不是鬼,他阳寿没尽,你抓他作甚?”城隍呵斥道。 判官向他手下的小鬼使了个眼色,押解我的小鬼立刻把我带出了城隍的大堂。 在我离开的路上,还是听见了判官和城隍爷的部分对话。 “这小伙是那丫头的未婚夫,我把她的未婚夫给抓来了,路上我已经放出了风声。就是要引诱她来营救,这样我们就可以布下天罗地网,一举把她抓获。”方墨斗说。 小鬼差推着我往外走,走得远了,后面的话,我就没有听见了。 小鬼差带着我走过一条长长的、阴气浓郁的小巷,来到一排跟人间的监狱相似的牢房前。 这阴间,跟墨池带我赶集的那个鬼界大不相同。鬼界里的城市,集镇,跟人间的差不多,只不过像是五六十年代以前,或者清朝民国那时候的风貌。而这个阴间就不同了。城隍庙跟阳世里看见的几乎一样。 但走过一条长长的又黑暗又阴冷的小巷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阴风飒飒,没有日月星辰,遍地浑黄的世界。 这里没有植物,没有绿色,咳,别说绿色,除了浑黄这一种颜色,别的什么色都没有。 而鬼差带我进来的,还不是羁押鬼的监牢,后来我听鬼差无意中说:监禁我的这一排牢房,都是羁押活人的地方。而我们牢房对面一个院子里的牢房,才是关押鬼的,严格上讲是关押鬼魂的,那里的环境才叫残酷。 反正我没有被关进鬼魂的牢狱,对那里是个怎么个残酷法,也不知道。 关押鬼魂的监牢,我还是听墨池后来讲给我的。 我被关押的牢房,有一点儿像人间的拘留所,比关押鬼魂的牢房好不少。 即使这样,我被鬼差推进去以后,顿时感到满室森寒,就像冰窖,里面的地面上,滋滋儿冒着白乎乎的寒气,浸入骨髓。 里面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嗐,是混黄得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全是红红绿绿的眼睛,还有呜呜的鬼哭的声音。 鬼差把我推进去,门就关上了。 奇怪的是,明明屋里混黄一片,我却明显能看见地面上不停地冒着白乎乎的雾气。 后来据听别人说,之所以地面上冒白色雾气,就是因为这排牢房关押的是活人,才会冒白色雾气。如果是关押鬼魂的那个院子,地面冒出来的,是炙烤灵魂的阴火,幽绿色。 我没有被炙烤的感觉,就是无限阴冷,受不了的那种。 更受不了的是对面院子监舍里发出来的鬼嚎。无白天无黑夜地哭嚎,已经无法用撕心裂肺、凄惨瘆人来形容了。 听着都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和煎熬。 我想,如果墨池或者冰儿被他们抓到,关进来,会不会也会是这种哭声? 我被关进监舍没有多会儿,感觉也就是半个小时,我就感觉生命已经临界死亡的边缘。 那是一种死亡的折磨,虽然不痛不痒,就是内心挣扎、煎熬、感觉到难受,是难受的受不了的那种,临界死亡的那种滋味。 特么的,阴间也不按照套路出牌啊,墨池他们犯事儿,你抓我过来干嘛?手段跟人间一样卑鄙。 跟阳间相似,在阴间也有看牢房的鬼差。只是,阳间的看守叫狱警,这里的叫牢头。 大概还是在沿用古代封建社会官府里的那一套称呼。 我在临时牢房里度过了极不适应的第一天。 在我经受着精神和肉体双重煎熬的时候,隔壁一间牢里,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那双眼睛,一直窝在一个角落里,看得我直发毛,又不敢动弹。 这里的监牢,跟人间不同的是,每一间监舍都很小,我目测了一下,只有五六个平方米。宽度一米多,长却有三米左右。同一排的监舍,不是墙隔开,而是那种小儿胳膊粗细的黑铁柱子栅栏。铁柱子与铁柱子之间,有拳头大小的间隙。 还有就是,每一间监舍只关一个人。 相邻监舍里被关押的犯人,哦,应该叫犯鬼,都可以隔着铁柱子彼此看见,也可以拉手,互相交流。 这样的结构,有人会疑问:被关在这里的都是鬼,所谓鬼魂鬼魂,只是一缕气息,还不得从那些铁柱子栅栏跑了? 经过我的亲身经历,我告诉你们,不知道是什么法术,还是魔道,我被捉拿以后,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和灵魂的分离。被关进来,我的感觉身体无法钻出那些铁柱子。 还有一个要说明的是,这里的世界,没有日夜之分,一直都是那种混黄,不白不黑,也没有阴晴雨雪,只有终日不绝的阴风呼啸。所谓的一天,就是十二个时辰的周而复始。 而关押真正鬼魂的监牢,里面却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角落里的那双眼睛瞅了我大约四五个小时,趁着牢头走远了,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说兄弟,你是犯了啥事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