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开始醉人。 月牙弯弯,清辉一地。 本不该有的话题,被今晚上有些特别的周启丽率先撩起。 “你先前说的文化大厦是不是火车北站那个?最近,没事最好别往那儿跑哦。” “听说昨晚,那儿死了一名画院的学生,还是一位美丽的少女。” …… 冷然心里头一直搁着的这段阴影,轻易就这样席卷而来。 他唯有暗自叹息,不愿有任何言语上的附和。 只望着她无心却又一改往日此刻柔情似水的眼神,除了轻拂她那乌黑亮丽的发丝还能做什么? 周启丽当然不可能知道他此时的心思,继续传递她所想要表达的信息:“据说那少女死得不明不白,有人说是自杀,也有人说是被人所害,更有人说,一定是撞到鬼了。” “撞鬼?” 再次触及到冷然的阴霾,手便不自觉地颤了颤。 “嗯……” 周启丽平日里擅长察言观色,此刻却丝毫没发觉有什么不妥,是不是女人一旦上了床便会特别的呆? 她接着娓娓道来。 “撞鬼的说法城里传得最多,而且绘声绘色,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说是……” “那个少女死前,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容颜被鬼偷了,惊恐万状之下,这才不慎掉下大楼。” “然后,又有传她的尸体,医院的太平房里根本就没敢停,直接送到了殡仪馆去冷藏,即使这样,不到半天的功夫,她的尸体还是腐烂了。” “腐烂?怎么可能?” 冷然为了尽量不去惹动心弦,另一只手这时正在享受她裸、露的香肩,即使手感特别的好,也不由地自然停顿,跟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的,腐烂,几乎是体无完肤。” 周启丽完全是一副职业判断的语气。 莫名其妙。 冷然瞬息间竟觉着眼眶里有一点潮湿的东西,幸好没被她察觉。 周启丽似乎也很难发现。 冷然的手终究还是缓缓地滑了下去,恢复了该有的神情:“不可能吧?这才多久的事,尸体怎么可能腐烂?” “哦……” 周启丽被触到敏感的地方,略微收缩了一下,好奇地抬起头来,“为什么不可能?” “正常人死后,通常都要过二十四小时,内脏才会开始腐烂,更何况是皮肤?你刚刚说……体无完肤,这怎么可能?到现在,这一天都还没有过去,是不是传得太夸张了?” “这些……” 周启丽愣住,“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学医的,哦,她……她……你太太告诉你的吗?” 冷然傻了眼,女人——真是联想力极其丰富的尤物! 他只好默默地摇了摇头。 周启丽明媚地浅笑,不再深究:“所以说嘛,既然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她只能是撞到了鬼,只有鬼,鬼才能偷走人的容颜。” 她勘破了生死般,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之色,只是眼睛里原本有如平静的湖水这一刻起了波澜,闪烁着奇异之光。 冷然叹了一口气。 “呀,说来说去,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到底有没有人看到过鬼?” 周启丽忽然露出纯真无邪的面容,竟可以与年纪毫不相关,却因此无意间触到了他的要害。 她低头“喔”了一声,闪过一丝邪念,心跳也瞬间加速,终于壮了胆子尝试着把它悄悄地握在手心。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缓缓地流淌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似乎是冷然现在最好的选择。 今晚上很不一样的周启丽再次看他的时候,眼神里分明有许多东西无法言表。 就好像她随后说出来的话竟有了他平日里的一些火候:“呀……有鬼……我看到鬼了……” 然后,她稍微用力地握了一下手心。 他轻呼了一声。 “色鬼……” 她白了他一眼轻啐轻语,却还是没有放脱他,反而开始在他的身上细致地吻着圈圈儿,一点一点地撩拨。 很受用。 周启丽由亲吻转为轻咬,含混着又补了一句:“你,你会怎么样啊?” “嗯……你要是被鬼偷走了容颜……嘿,说什么呢,傻瓜!” …… 然后,她抬起头来。 像一条美人鱼似的,又游回到他的跟前。 …… “是不是要回去了?你……” 调皮过后,总要有人把缠绵拖回现实。 “嗯……” 冷然的声音有些哑了,甚至于怠倦开口。 “你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呢?” 周启丽这会儿留心到他的车子已经报销了,想当然地说,“开我的车吧?” “那怎么好?” 冷然摇摇头,婉言拒绝。 他终于支起还是裸、露的身子,缓缓地爬起来又说:“你……你就不要出去了,我自己能走。” 说走就走。 眼看着他就要走。 周启丽交织着丰富表情,冷不防又冒出了一句话,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我一个人……有点怕,你能不能不走?” 冷然已经要走的心沉了下来,黯黑袭来,夹着一股神秘的非凡力量。 他终究要走,没有留宿的习惯。 周启丽也还是送了,没忘最后的依依不舍的深情相拥。 然后,冷然这才出门,收了收衣领,故伎重演,像夜的精灵般消逝在茫茫的黑暗中…… 晚上提及鬼,总让人起鸡皮浑身的疙瘩。 等车的时间又有些长。 冷然想着要做点什么,便重启了蓄意关了几个小时的手机。 呃,又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冷然思量着还是得找一个更加明亮的地方去,于是边走边拨打赵普的电话:“喂……烂人,找我什么事?” “臭小子,你总关机干什么?又去泡妞了?你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你难道就不怕的呀?” “我说你这烂人,男人不泡妞干什么?谁像你?这边心里想得要死,那边又要假装斯文,整一个就是古董老学究,表面光鲜,其实心里烂的很。” “你就尽管扯吧……哪天被老婆扫地出门,可别来找我。” 赵普抬高声线,很快又压低嗓门渐渐严肃起来,“嗯……说正事吧,就是……上午跟你说的那个跳楼自杀案,真的很玄乎。那个……那个女尸,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完全糜烂,而且……还是由表皮到内脏……” “什么?” 冷然的脸色旋即变了,联想到周启丽本不该有的话题,声音也有些不自然起来,“真有这事?” 听得出赵普在那头苦笑:“我本来也不信的,可眼见为实……下午,我还特意又到看了一遍。” 他都这样说了。 冷然不得不信:“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还不清楚,所以这才打你电话,想问问你那存储量大的吓人的脑袋瓜里,有没有这方面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哦……” 冷然想了想说,“可不可以一起再去看看?” “现在?” 赵普叫了起来,“你疯了!” 冷然收敛情绪,强作欢颜,有些夸张地说:“老大,你就帮帮忙吧,我都还没有吃饭呢。现在,又一辆鬼车也拦不到,沾了那么多鲜血的你就当作是做一回善事,给你也积积德,顺便过来载我一趟吧。” 沉默了一阵,估计是在与好奇心悄悄搏斗。 这晚。 赵普终究也难以入眠:“嗯……在哪?” 冷然彻底掉下一块石头,不管情况到底怎么样,至少有了车夫。 他说了一个具体的方位,知道赵普三十分钟准到。 冷然算是有些庆幸地挂了这头,又去拨那头。 接通后。 黎婷同样的责问,同样的话题,同样的不知究竟。 冷然只好找一些轻松的话来调侃,希望打破这夜的深沉与诡秘。 “晚上睡不着的话,就想想我……” 冷然的结束语毕,一抬眼这就看到了一脸黝黑、无可奈何的厚实车夫。 早就停好车。 赵普在路旁等得有些不耐烦。 这等人的事,哪怕只是一两分钟都让人浮想联翩。 赵普忍不住摇了摇自己的大头,又苦口婆心地劝:“你还是悠着点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苦瓜脸似的,接着又说:“你这样混下去……到何时才是个头呢。” “嗯,嗯,嗯……” 冷然敷衍着终于跳上车,也为了轻松些,“先去宵夜吧,嗯……真是太感谢你了,老大……大哥,哈哈哈……” “我还妹妹呢,搭到你真是八辈子倒了霉……” 赵普没等他坐稳,便把车速度地开了出去。 宵夜,自然是平常去的最多的地方。 等冷然系上安全带。 赵普冷不防丢了一句取笑的话:“你那对姓夏的姐妹花……要不要叫她们也一起出来?” 换作平常,冷然毫不犹豫地便会好好地奚落他一方。 他这时候唯有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凭空涌了出来,脸色也变得很不自然起来。 直等车子开出去很久以后。 赵普始终没有再聊起姐妹花的话题,甚至都懒得理睬某人,想当然认为某人又在装模作样。 然后,哑了又有一阵子的时间。 某人冷不丁又冒出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似惊涛骇浪。 “文化大厦自杀跳楼的那个女尸,就是夏容,也是盛婧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