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廷等人一进门,便看到了大方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都是些很有新疆特色的食物,比如在盘里叠着三层的烤馕,又比如一大锅煮羊肉,以及黄白色的奶疙瘩。 阿克苏说,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馕也是今天白天才烤的。 三个人一天都在坐车,就只吃了些压缩饼干,一进门那锅里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林廷他们的肚子立马就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鹰叔一笑,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坐下吃饭。 三人早就被香迷糊了,也顾不得什么谦让推脱了,纷纷坐下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而在吃饭的过程中,林廷好奇为什么鹰叔他们一家会跑这么远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云南的这里定居。 鹰叔也是豪爽,听林廷问起,便笑呵呵地讲了起来。 原来,看着养鹰人逐渐没落,鹰叔的心里并不好受,他想把这门手艺传下去。 他虽然在新疆当地很有威望,却没能帮他找到愿意吃苦拜师学艺的人,于是乎他便当即决定离开新疆,去其他地方寻找传承人。 其实他一开始是准备一个人离家的,但阿克苏知道了丈夫的想法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很赞成,还说愿意跟着鹰叔离开新疆。 鹰叔也舍不得老婆,便带着阿克苏和两只鹰告别了当地的亲友,毅然决然踏上了旅程。 两人两鹰便就这样一路边走边问,在好几个省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不过可惜,却还是始终都没能找到适合的人。 虽然他们所到之处,人们都很感兴趣,但也仅仅是感兴趣罢了,在这个年代,人人都想端一个铁饭碗,没人愿意冒着没车没房又挨饿的风险跟鹰叔学习驯服老鹰。 而鹰叔呢?却依然还是坚持着又走过了几个省,到了最后,连中央电视台都知道了,甚至为他和鹰专门做了一期节目。 鹰叔名声大噪,倒是因此来了几个学习的年轻人,不过都害怕吃苦,练了几天就跑了,纯粹是觉得好玩。 这时的鹰叔,才终于觉得心灰意冷,他带着老婆和鹰穿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云南,虽然没有找到徒弟,但他已经累了,况且自己和老婆年龄都大了,也经不起折腾了。 于是乎两人商议了一晚上,最终决定定居在丙中洛镇。 说到这个,鹰叔想想就笑了:“其实吧,一开始是要在大理那边找套房子的,但我那兄弟硬是要我住在这边,说是好见面。” 鹰叔又是一笑:“你们看,这房子和院子,其实都是我那个兄弟的。” 鹰叔说完,大家都沉默了。 三人看着这位最后的养鹰人,不由都有些五味杂陈。 怀抱着即将失传于世的一门绝技,能理解那颗赤子之心的人却又是少之又少,这……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见气氛有些沉闷,林廷笑着问了鹰叔一句:“鹰叔,您那个朋友也是住在附近吗?” “嗯,差不多走十多里的山路就到他那儿了。” “十几里的山路?”林廷挑了挑眉毛,“他也是猎户或者采药人吗?” “不是,他是住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的。”鹰叔道,“我记得好像是叫……雾里村。” “雾里村?!”林廷不由一懵,“是怒江旁边的那个村子吗?” “小伙子你也知道啊?”鹰叔呵呵笑道,“对,就是那个。” 这下不光是林廷,光子和平头也都惊讶了,他们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 光子见状当即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林廷,低声道:“廷子,要不就让鹰叔带我们去吧?” “确实如此。”平头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不然我们又没来过,在这山里容易迷路。” 对此林廷其实很不好意思,毕竟他们又在人家吃饭又睡觉的,不过光子和平头说得也有道理。 他略微沉吟后看着鹰叔笑了笑:“鹰叔,您明天要去您兄弟那儿吗?” “这你们也猜出来了?”鹰叔莞尔一笑,“对,明天我早上要带着壮牛和稳妞去他们村子里,我那兄弟明天办孩子的满月酒,我得去随个份子。” “那……您能带我们一起去吗!”林廷说,“其实我们就是要去那边旅游的,没想到这么巧就刚好遇到了您。” “喔?”这下换鹰叔惊讶了,不过他倒是很爽快地笑道,“那明天早上你们就和我一起去吧!” “好耶!”三人异口同声。 “那你们可得吃快点咯。”鹰叔笑了笑,“明天我们早上六点半就出发!” “阿??”三人又异口同声地嚎了一声。 ………… 隔天一早,林廷他们迫不得已起了个大早,早上四点半,天都还没有亮,但为了赶路,也不得已爬了起来。 虽然都起得很早,但鹰叔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抹过一把热水脸,整个人又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 相比之下,三个即将踏入社会的大学生哈欠连连洗漱的样子就显得有些未老先衰了。 不过鹰叔却很贴心,本来以前他去雾里村都是走路去的,但这次因为有了三人加入,他特地去镇上一家农户家里借了一辆牛车来。 牛车是那种大黄牛拉的板板车,周围钉上了一圈木板,应该是农家用来拉柴和农作物的,鹰叔拉回来后,为了方便他们几个坐,还贴心地从鹰棚里的稻草垛中分出了一部分稻草在木板上铺了一层。 对此林廷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但无奈身体素质就摆在那里,如果是光子那种健身狂魔的话,还可以义正言辞地拒绝,但他和平头就不行了。 都是脆皮大学生,敢问苍天饶过谁? 于是乎三人便跟着鹰叔的脚步在夜色中坐上了去往雾里村的牛车。 而驾车是一件技术活,自然是落到了鹰叔身上。 三人坐在摇摇晃晃,微微颠簸的牛车上,一开始都很新奇,但没多久,通过洗漱恢复了些许的精神都在这宛如摇篮的牛车上晃没了。 架车出不久,出了镇进入山路以后,鹰叔自顾自点上了一筒旱烟,一点火星在尚且浓重的夜色中忽明忽灭,他一边驱使黄牛往前,一边高亢动人的山歌就从他嘹亮的嗓子中流泻而出了。 “嘿~~达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啊~~” “西瓜大又甜啊~~” “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啊两个眼睛真漂亮~~” “你要是嫁人~~” “不要嫁给别人~~” “一定要嫁给我啊~~” ………… 斜躺在板板车上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听着鹰叔的歌声,偶尔飞在高远天上的两只老鹰,会在鹰叔唱完一句后如附和一般辽远地叫上一声。 林廷就感觉牛车变成了摇篮,干黄的稻草散发出沁人的草香,而那山歌和鹰嚎都变成了催眠曲,困意再次袭上心头,三人都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