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干活的木板车,车上的孩子张开双臂,兴奋地说着些什么。 还有的骑在爸爸脖子上,像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指挥着他爸爸向前冲啊。 欢声笑语里,年幼的小姑娘没有等到自己渴望已久的爸妈,等到的,只有踩着夕阳霞光,提着篮子踩着靴子,深一脚浅一脚回来的姥姥。 小姑娘擦干泪水,笑着跑了过去。 她帮姥姥提着那一篮子的菜蔬,一句不敢提自己的失望。 姥姥却是个眼明心亮的,骂道:“傻丫头,又在这里等你那个昧良心的爸妈做什么?姥姥对你不好吗?两个哥哥不疼你吗?下次别来了,回头人家笑话你,欺负你可怎么办?” 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眼前是夕阳拉长的影子,带领她回到那没有爸妈没有根基的家。 她知道爸妈一分钱没给姥姥,她也知道舅舅舅妈不喜欢自己这个吃白食的。 所以她很努力,帮着干活。 洗衣做饭,扫地拔草,只要是她能想到的,她都在努力帮忙。 可是二表哥不让,刚刚放学的二表哥,一进院子便抢走了她手里洗了一半的衣服,兴高采烈地喊道:“走小妹,我带你去抓泥鳅!” 她不想去,她想把活儿干完再去。 可是二表哥很霸道,直接把她抗在肩上,背着出去了。 他带她去了山间小溪,大表哥正提着桶在那里等着,抄网里是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 兄妹三个,就这么偷偷在山包包里吃了顿独食,谁也没敢告诉。 其实两个哥哥没吃几口,都给她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吃到一半才想起来要谦让一下。 可是两个哥哥却骗她,说他们已经吃饱了。 她信以为真,愉快地抓起煮红的小虾,剥壳去虾线,吃得那叫一个鲜美。 走之前,还不忘跟两个哥哥一起把火用水浇灭。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不多,上游有人拦鱼,只有下大雨的时候才会漏下来一些。 为了给她加营养,大表哥早早参军去了。 只是他一个新兵蛋子,能有几个钱,回回寄钱回来,也只是在那一天多一只鸡蛋给她而已。 等大表哥终于提了士官,却又被安排相亲结了婚。 这钱,又不够用了。 二表哥看着面黄肌瘦的小表妹,心疼坏了,咬咬牙也去参了军。 二表哥吸取大表哥的教训,一直熬到做了尉官才结了婚。 这么一来,手头就没有那么紧张了,每个月可以匀几块钱给小表妹加餐。 而姥姥,为了能让她隔三差五吃上一口好的,一把年纪了还要上工挣工分去。 小姑娘自然不忍心看姥姥吃苦,便陪着姥姥,一起劳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孙俩就这么相伴了好些个寒来暑往,直到她十八岁嫁人。 所以,姥姥其实才是陪伴了她最久的人。 可是现在,姥姥没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这叫她怎么受得了呢? 她在梦里落下泪来,湿了枕头,也湿了凉席。 午夜梦回,醒来的瞬间,霍恬恬猛地掀开身上的毯子,喊了声猫蛋儿。 问了问眼下的年月日,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没有回到糟糕的过去,她只是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可怜又无助,可现在的她,早已不再是那样脆弱的浮萍了。 她赶紧踩上鞋往医院跑。 睡在另一头的霍齐家却叫住了她:“闺女,干什么去?” “妈,你怎么在这?妈,我要去给姥姥出殡!”霍恬恬想掰开妈妈的手,她要去,谁也别拦她。 可是老妈却不肯松手,还告诉了她一个残酷的消息:“姥姥不想见你,你二表哥亲口说的,你就别去了闺女,就让她老人家少些心理负担,踏踏实实地走吧。” “为什么不想见我?是不是我没去看她,她生气了?”霍恬恬很是惶恐,是她不好,忙这个忙那个,却偏偏没顾上去看看姥姥。 霍齐家叹了口气:“闺女,你姥姥愧对你,临终遗言交代了,不要你服丧,也不要你送葬。”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霍恬恬跌坐在床上,脸埋在手心,泣不成声。 霍齐家抱着她:“姥姥也不容易,一边是亲生的女儿,一边是亲手养大的你,她能做到这个程度,挺不错了。好孩子,睡吧,明天妈陪你去看香云。” 香云?谁啊。 霍恬恬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激灵明白了过来:“韦昊姐姐生了?舅舅有闺女了?” “是啊,你婆婆亲自接生的,五斤五两,白白净净的。不过这会儿太晚了,明天妈再陪你过去吧,啊。”霍齐家看着闺女哭红的眼睛,心疼坏了,搂着她的肩膀,像抱着一个小孩子似的,哄她睡觉。 霍恬恬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个生命结束了,另一个生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所谓的悲欢离合吗? 她没有坚持现在就去,毕竟她哭得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