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回归后的第一场酒局，被安排在二环附近的一个闹中取静的院落。院子不大，大概只有四五个包间，装潢得素雅古朴，处处透出低调的华丽，私密性也不错。从销售经理和服务员的热情、熟络来看，李东旭并非生客，这多少又勾起了杨毅的一丝好奇。　　 参加酒局的共有七个人，除了杨毅和王伟，展鹏大学时的铁三角齐聚一堂，张文峰和刘世强的出现也没让杨毅感到什么意外。　　 展鹏自然是绝对的主角，他不仅对每一杯酒都来者不拒，尽显豪放本色，更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杨毅悄然打量着展鹏，心中平添陌生。他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自己是最了解展鹏的人，但当晚展鹏的某些表现，却让他见识了不曾见过的展鹏。那只是隐隐的一种感觉，围绕着他，挥之不去，直到酒席过半，杨毅才意识到展鹏兴奋得有些过头，或者说稍许夸张。　　 那和过去的展鹏迥然不同，展鹏天性洒脱不羁，却又从不缺乏低调内敛，其间的转换更是游刃有余，不着痕迹，可当晚他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接二连三地向大家讲述看守所生活的轶事，自曝各路丑闻，还不时拉着刘世强做佐证。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调侃不断。展鹏讲得神采飞扬，杨毅五味杂陈，起初他以为这些忘形是压力与压抑的释放，但不经意间在展鹏眼中捕捉到的一丝落寞，却令他茅塞顿开。他回想起自己出来后和郑川、陈克拼酒的情形，便明白了那是一种掩饰，对失落和自卑的掩饰，于是心有戚戚。　　 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展鹏对男人的性趣。王继伟和展鹏干了杯酒，猝不及防地问道，“你玩儿得倒挺高级，该不会是上学时就把魔爪伸向我们这些无辜的祖国的花朵了吧？”　　 席间传来一阵轻笑声，但随即静默了。　　 “你说啊，又没有外人，我们谁都不会笑话你。”王继伟促狭地挤挤眼，催促道。　　 展鹏微微红了脸，李东旭心中一阵紧张，唯恐展鹏撒什么酒疯，张文峰偷偷瞄了瞄李东旭，继而向杨毅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杨毅猛然一惊，为当初自己一怒之下的口无遮拦后悔不迭。　　 展鹏怔了怔，摇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那时还不懂呢。”　　 李东旭和杨毅都暗暗松了口气。　　 “真的假的啊？”王继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嬉笑着说道，“我们读书少，你可别骗我们。”　　 “真的。”展鹏蹙蹙眉，吁了口气。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窍的？”王继伟穷追不舍。　　 “你怎么老盯着这茬儿啊？”展鹏无奈苦笑，咧了咧嘴说道，“那都是上了班之后的事儿了。”　　 “我们这是关心你，也是保护自己。”王继伟忍着笑，冲着张文峰扬扬头，“得，球踢到你那儿了。”　　 “什么叫踢到我这儿了？”张文峰哭笑不得，“我比你们小好几届呢，谁知道我上班前发生过什么。”　　 “貌似有点儿道理啊，”王继伟点点头，但显然没打算放过张文峰，眼珠一转说道，“但后来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的拍档，拍档是什么？那是除了老婆最亲的人了，难道你就一点儿蛛丝马迹没发现？”　　 张文峰装作思索一番，摇摇头说到，“还真没发现，丫藏得够深。”　　 “就从来没对你动手动脚过？”王继伟斜睨着张文峰，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我擦，听着就瘆得慌。”　　 张文峰的反应把大家都逗笑了，王继伟把视线又转向了刘世强，刘世强下意识地一哆嗦，摆摆手说道，“你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那儿不是挺多的吗？你成天耳濡目染的——”　　 “你可别瞎造谣啊，你这是攻击专政机关。”刘世强竖起眼睛瞪了瞪王继伟，转头瞥了一眼展鹏，笑着说，“再说，我们成天把这大哥当爹供着，哪想过这些花花肠子？”　　 “有一种爱叫恋父。”杨毅不慌不忙冒出一句。　　 众人一愣，随即爆出一阵狂笑。这句话彻底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大家都是成了家的男人，对性并不陌生，又是多年的朋友，再加上酒精的刺激，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玩笑开起来就更没轻没重。一时间，情色满天飞，杨毅充分领略了差人风骚的本色，展鹏情知躲不过，就由着大家折腾。　　 酒终人散，已是午夜时分，张文峰、刘世强和王继伟三人没有开车，相继打车离开了。李东旭和王伟分别叫了代驾，和展鹏、杨毅一起站在路边等候。王伟发了圈烟，给大家点着了。　　 “没喝多吧？”李东旭抽了口烟，问身旁的展鹏。　　 晚上的酒，展鹏喝得最多，他醉眼惺忪，接连打了两个酒嗝儿，硬撑着说道，“没多，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还没多呢，舌头都大了。”李东旭哑然失笑。　　 “跟你说没多，就是没多。”展鹏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李东旭一伸手，拽住展鹏，扭头对杨毅说，“丫怎么这操性啊，酒量不行了。”　　 “一年多没喝了吧。”杨毅吁了口气。　　 “说的也是，看来被摧残得不轻啊。”李东旭惋惜地摇摇头，抻着展鹏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盯着展鹏问道，“还能听清我说话不？”　　 “你——说——”展鹏含混地拉着长音。　　 “我给你找了个活儿，还算不错，想听听不？”　　 “给我找了个活儿？”展鹏愣了愣，侧身瞥了瞥杨毅，说道，“我还想歇一段儿呢，再说吧。”　　 “嗯，歇一段儿也行，反正不急。”李东旭点点头，接着说道，“什么时候你不忙了，联系我，咱俩好好聊聊。”　　 “成。”展鹏应承下来。　　 李东旭又转身对王伟说，“今天让你见笑了，我们都是同学，闹惯了。”　　 “没啥，”王伟咧嘴笑了笑，“我们朋友在一起也这样。”　　 “那你今天还是没放开，”李东旭拍了拍王伟的肩，“往后咱们常处。”　　 说话间，两个代驾先后到了，李东旭捅了捅展鹏，问道，“你和谁走？”　　 展鹏的眼神在三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伸手指了指杨毅。还没等李东旭再开口，杨毅抢先说道，“就让他和我们走吧，不然你还得绕路。”　　 “也行，那你们就辛苦了。”李东旭把展鹏扶正，推给杨毅和王伟，说道，“没少喝，我还很少看到他这样呢，你们看着点儿。”　　 “放心吧，姐夫。”王伟忙说道。　　 “到家发个短信。”杨毅冲着李东旭扬扬头。　　 “我没事儿，发不发吧。”李东旭挥挥手，向着自己的汽车走去。　　 杨毅和王伟也搀扶着展鹏上了车。汽车刚启动，展鹏就头一歪，靠在了杨毅的肩上，没过多久，他的头又垂到了杨毅的胸前，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杨毅的身体，昏昏欲睡。杨毅仰躺在座位上，一时手足无措，长长地吁了口气，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