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峰拉开隔间的门，看了看坐在里边的李东旭和杨毅，怔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反身把门关好，拉开椅子坐下，说道，“怎么选了这个地方啊，真他妈不好停车。”　　 “哦，临时也不好定地方，就找到这儿了。”李东旭解释道，“不好停车吗？我还真没注意，”他指了指身旁的杨毅，说道，“我们俩步行过来的。”　　 “可不是不好停，门口根本就没有车位，我在南边找了个院子，把车塞进去了。”张文峰苦笑。　　 “现在就是停车麻烦。”杨毅从烟盒里抽出烟，递向张文峰，见张文峰摇头，便笑了笑，把烟又塞了回去。　　 餐桌上，铜火锅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向上冒着热气。李东旭扬了扬头，对张文峰说，“天儿凉了，适合涮羊肉了，我就点了肉和百叶，其它的留着你点呢。”　　 “我有芥末墩儿就行，这两天没啥胃口。”张文峰咧了咧嘴，“刚进屋，我都有点儿影着了，定睛一看，才发现还是少了个人。”　　 “是啊，展鹏最喜欢吃锅子了，”李东旭愣了愣神儿，摇摇头说道，“没事儿，等他出来了，少不了他的。”说完，他转向杨毅，“你看着再填点儿东西，然后让他们起菜吧。”　　 “还喝酒吗？”杨毅问。　　 “酒就算了吧，”李东旭探寻地看向张文峰，“一会儿咱们都得开车呢。”　　 “就是，不喝酒了，”张文峰接过话来，“省得回家落埋怨。”　　 杨毅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还没到家吧？”李东旭打量着张文峰。　　 “哪儿啊，你打电话时，还在队里呢。”张文峰无聊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又忙上了？”李东旭问。　　 “我们有不忙的时候吗？”张文峰自嘲地笑笑，怅然道，“忙点儿累点儿倒无所谓，可这越干，心里越堵得慌。”　　 “怎么？”李东旭哑然失笑。　　 “队里不想保展鹏，我和队长吵了一架。”张文峰叹了口气，“这不是让人心寒吗？”　　 “你这个‘保’是指什么？”李东旭不动声色。　　 “我下午向队里汇报展鹏的案子，商量用哪些罪名报捕。”　　 “哦。”李东旭露出会意的微笑。　　 “现在用过失致死没异议，其它的也都合并到里边了。”　　 “作为加重情节？”　　 “是。”张文峰吁了口气，皱皱眉，“关键是，队里坚持让把徇私枉法加上。”　　 “怎么又出来徇私枉法了？”李东旭诧异地问。　　 “还不是杨毅成天叨咕？”张文峰没好气地回答，“汇报的时候，我只能就带了一嘴，队里倒盯上了。”　　 “有事实吗？”李东旭的神情变得严肃。　　 “还要啥事实啊？”张文峰苦笑，“最迟到杨毅去队里认尸，大家就都知道尸体是王可了。”　　 “这倒是很难推翻，”李东旭无奈点头，“从逻辑上没啥毛病，这案子还偏偏是他办的。”　　 “其实——”张文峰瞄了瞄李东旭，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李东旭紧紧盯着张文峰。　　 张文峰回头看了看关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其实这案子是他抢回来的。”　　 “抢回来的？”　　 “虽然那天我们俩是先到的现场，但只不过是顺路，那时候我们手里案子多，按说这案子轮不到我们手里。”张文峰咬住嘴唇，顿了顿，“而且——”　　 “而且什么？”　　 “那天看到尸体时，本来还挺正常的，但是发现了断指，他就像变了个人，差点儿晕倒。”　　 李东旭望着张文峰，倒吸了口凉气。　　 “然后回到队里，他和队长谈了一下，这案子就成我们的了。”　　 “你想说什么？”李东旭小心地打量着张文峰。　　 “我没想说什么。”张文峰淡淡地说。　　 “有别人知道吗？”李东旭紧张地问。　　 张文峰缓缓摇头。　　 “那你就别再说了。”　　 “我知道，”张文峰嘴角咧了咧，“我今天也就是和你话赶话，这些一直都烂在我肚子里呢。”　　 “那就接着烂下去吧，”李东旭意味深长地盯着张文峰，又问道，“关于徇私枉法，队里具体什么意见？”　　 “队里就让如实报。”　　 “队里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怕引火烧身，”李东旭眨眨眼，“不过这如实的尺度可就得靠你掌握了。”　　 “我明白，”张文峰咧嘴笑了，“队里也说，还有检察院拦着呢，该报就报。”他瞥了瞥李东旭，说道，“好像队里也听闻有人在检察院给展鹏活动。”　　 “是吗，你都听到什么风声了？”　　 “具体也没啥，队长嘴挺严的，他就是暗示我。”张文峰撇撇嘴，“不管怎么说，展鹏都给他卖了十几年命，他就这么丢出去，我心里不舒服。”　　 “要不人家怎么是队长呢？”李东旭一语双关。　　 张文峰苦笑摇头，问李东旭，“检察院那边，你有把握吗？”　　 “这种事儿，谁敢说有把握？”李东旭皱皱眉，“尽力而为吧。”　　 “我擦，都这时候了，你可不能模棱两可啊。”张文峰埋怨地瞥了瞥李东旭。　　 李东旭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吁了口气说道，“事在人为，我只能说尽力。”　　 张文峰刚要再说什么，杨毅拉门而入，大咧咧地说，“我点了不少，不喝酒，咱们就多吃点儿。”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李东旭白了杨毅一眼。　　 “去了一趟洗手间，”杨毅笑笑，“刚才一直等你，都憋坏了。”他感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尴尬，略感诧异，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李东旭看向张文峰，张文峰迎着他的目光，嘴里却说道，“我刚说，我们要报捕了。”　　 “这么快，不是还有几天吗？”杨毅狐疑地打量着两个人。　　 “我们还得留出走流程的时间呢。”张文峰说。　　 “哦。”杨毅点点头，沉吟片刻，看向张文峰，说道，“张队，你能不能信我一次，稍稍往后拖拖。”　　 “怎么，又有什么新情况？”张文峰警觉地坐直身体。　　 “这不是把你叫来一块儿商量嘛。”李东旭笑吟吟地说，“咱们边吃边说。”　　 话音未落，隔间的门再一次被拉开，两个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起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