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一唱一和
赵如心笑容僵在脸上,忙忙给栗崇德使了个眼色,生怕这蹄子说出什么不知轻重的话。 栗崇德会意,回以安心的眼神。 她们过往不是没当着他的面发落过人,原也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这个黄潆,只怕他压根记不清是谁。 栗崇德不着痕迹挡住高潜的视线,不忘拉过他的手,柔情绰态、温顺懂事。 “弘德禁足多日,陛下好不容易得空来看望她,倘若因为这么小小一点不愉快,败了陛下与弘德的心情,那可真是妾的大罪过了。” 话毕,扭头嗔怪。 “你们还不将这扫人兴的东西带下去,杵在这里做什么,莫得污了主上的眼。” 赵如心月眉星眼,放软了嗓子附和。 “不怪他们呆笨,只怪妾这段日子只顾着禁足自省,倒纵得他们懒散起来,是妾的失职。” 一唱一和,十分默契。 宫人内侍垂头白脸,齐齐应声,该拖人的拖人,该清扫的清扫。 高潜垂眸,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拖人的、清扫的,都停了下来,不敢再动。 栗崇德往后瞧一眼,奇怪问:“陛下也觉得他们呆笨?” 高潜抬眼看她,视线停留许久。 栗崇德被这目光看得紧张,心里越来越没底,勉强笑了笑。 赵如心暗暗叹气。 起初,她同栗崇德她们一样,都以为梁婠得主上抬爱盛宠,是因为样貌难得,直到无意中勘破他心中的秘密,才知那贱人绝非一般,不可小觑。 可这事,除了她与皇后,旁人一概不知。 自己不过误闯一次含光殿,就差点被处死,而这黄潆能进进出出这般频繁,又岂会不经他默许? 既是他默许的,只怕今日之事未必能被她们哄骗过去。 栗崇德不知就里,还同往日似的撒娇卖痴。 赵如心悄悄瞥一眼高潜,他已微微蹙起眉头,便适时地改了口风。 “主上要问话,你们还不把这收拾净,将人拖近些?” 栗崇德惊讶瞧她,赵如心只做没看见。 高潜衣袖轻摆,拍拍弘德的手,这不经意的举动,拂开了崇德,认可了弘德。 赵如心不由窃喜。 栗崇德心情复杂,这是帮她人做嫁衣? 两人视线再次交汇,赵如心还没反应过来,高潜已丢开手,走向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人。 栗崇德不安起来。 黄潆披头散发捂着脸,衣襟上染了血,模样狼狈、形容可怖。 即便摇摇晃晃,她还是以头触地,行礼问安。 高潜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停下,眼睛没看她,只垂头盯着落在地上的糕点渣子,和被踩扁的提篮瞧。 栗崇德看着这一幕,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发寒,一双脚更是往裙裾下缩了又缩。 忽地,高潜回头冲栗崇德淡扫一眼,目光定在她糊了糕点的鞋尖上。 “孤晓得,应是这糕点与提篮得罪了崇德?” 栗崇德一怔,张着口,脑袋懵懵的。 高潜若有所思瞧她一眼,慢慢又看回破相的人。 “黄良媛,你平时不是都去含光殿的吗,怎么今日跑来凉风殿?” 黄潆脸上疼,身上疼,心上更疼。 她虽不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可也不是淹没在人群中的那种,现下这张脸毁了,这也意味着,往后在后宫是个没有前途的废人。 不,不止是废人,兴许是死人。 赵弘德与栗崇德是不会让别人知晓,她们问了自己什么问题。 黄潆透过指缝战战兢兢往高潜身后看,她们投过来的眼神,凶狠,还带了威胁。 她只是一个良媛,不仅人微言轻,更是口说无凭。 黄潆咽下苦水,涩然开口:“妾——” 不等她回答,高潜浅笑着打断:“孤知道了,你是来凉风殿给弘德送糕点的,对吗?” 黄潆愣了一愣。 栗崇德与赵如心视线相交,面色尴尬。 高潜自顾自说道:“可你笨手笨脚,不小心将提篮打翻,毁了糕点,这才惹恼崇德的吗?” 黄潆不知该如何作答,嗫嚅半晌。 实情并非如此,这般应了,便是欺君之罪。 可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她更不敢说。 栗崇德正愁不知该如何解释,高潜这说法甚好,解了困局不说,还将罪责撇得一干二净。 她上前两步,点头道:“正是,这黄良媛毛毛躁躁的,陛下来时,妾正教训她呢,这般精致的糕点毁了,真是暴殄天物。” 高潜嘴角扬扬,淡淡一笑,看向栗崇德的眸中,带了赞赏。 “崇德真是与孤心意相通,孤瞧着这糕点,也觉得甚是可惜。” 栗崇德碰到高潜温情脉脉的眼神,心头立马绵软起来。 “陛下……” 她低下头,假意拢了拢鬓发,这般糖舌蜜口的,好不羞涩。 赵弘德冷眼瞧着,有些恼火,只心底暗暗咒骂。 高潜叹息一声:“既然如此,崇德就将它们吃干净吧。” 吃,吃干净? 众人愕然,无不瞠目结舌。 那地毯上的糕点本就粉碎,刚刚踢打黄良媛的时候,又被宫人内侍踩来踩去,还沾上了血,这怎么吃,还得吃干净? 栗崇德羞红的脸,霎时一片惨白,瞪大眼睛愣了一瞬,扑通跪倒在地。 “陛下——” 高潜扬眉:“怎么?崇德方才是骗孤的吗?” 栗崇德嘴唇抖动。 高潜浓墨般的眸子透着无辜:“崇德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栗崇德摇头:“妾,妾……” 高潜没什么耐心,对傻愣的宫人内侍冷冷道:“还不扶着崇德进食?” 言罢,呆愣的人立刻回神,忙架着栗崇德到碎渣子跟前。 黄潆满目震惊。 赵如心张了张嘴,长袖底下,两手的汗。 高潜迈了两步,在黄潆面前停下,黄潆还没反应过来,遮挡脸的手,已被人拉开。 她清楚看到主上唇边隐隐的笑意,很瘆人。 “你是孤的良媛,把脸毁成这样,是为了吓孤吗?” 黄潆浑身发冷,忍痛摇头:“不,不是,妾——” “是赵弘德毁的!她的脸是赵弘德毁的!” 黄潆尚未开口,那边栗崇德猛地高喊一声,咬牙切齿,带着异样的兴奋与期待。 赵弘德两步扑上来,腿脚发软,跪在高潜脚边,死死拽着他的手臂,拼命摇头,泪眼汪汪。 “陛下,求陛下——” 高潜抚上她的头顶,凝眸瞧她:“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