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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吕惠卿:官家心里果然有章子厚!

我在现代留过学 要离刺荆轲 5818 2024-10-13 02:23
   元祐二年四月壬午朔(初一)。   景灵宫中,礼乐大作。   宣光殿内,群臣集体归附于地上。   那先帝御容画像前,两宫与赵煦,率领着先帝诸妃嫔、皇子、公主,酌献于神灵之前。   礼部尚书韩忠彦,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这宣光殿内外回荡着。   “伏以天鉴不远,诚感则通。方宝构之肇新,宜神游之降格。具严法席,高咏灵篇……内安清静之居,外锡蒸黎之福!”   毋庸置疑,这是一篇青词。   苏轼写的,赵煦特别命人去登州,找了苏轼要回来的。   所谓青词,最初是道士们写给四方五帝的祝文,或者请神的符箓文体。   最开始,是牛鼻子们的自娱自乐。   但到了唐代,随着皇帝尊崇道家,于是,青词也就进入了政坛。   皇帝开始要求大臣给自己写青词。   但这有一个问题。   文臣,都是士大夫,而士大夫都是儒生。   而儒生,必尊孔!   孔子有教:敬鬼神而远之!   于是,在很多士大夫眼中,写青词就意味着悖逆圣人之教。   所以,不大喜欢,非常抗拒。   本来,皇帝们也没觉得这青词有多重要。   但士大夫文臣们一抗拒,那皇帝对这个事情就重视起来了!   什么?   你不愿意写?   很好,很强大!   既然你这么尊孔重道,以至于到了不遵朕意的程度。   那就不要做官了!   回家吃自己吧!   于是,自唐代开始,让大臣写青词,就成为了一种君权对大臣的规训手段。   愿不愿意给皇帝写青词,成为了衡量一个大臣是不是忠臣的条件。   反正,在皇帝眼里,愿意写青词的,未必忠心,但不愿意写青词的,肯定不是忠臣!   道高于君!   这样的人,绝不可用!   而,士大夫们,则普遍很委屈,在写青词的时候是能敷衍就敷衍。   毋庸置疑,这进一步刺激了皇帝们的神经。   尤其是入宋后,赵官家们,开始仔细审核每一篇大臣写的青词。   待制以上,必须人人过关!   谁要是敢敷衍,谁就不要想提拔、重用!   所以,赵煦让苏轼写这篇青词的目的,其实是在测试苏轼。   从结果来看,苏轼起码是过关了。   这篇青词写的很得体,并没有敷衍了事。   等韩忠彦念完苏轼写的青词,赵煦对着自己父皇的御容画像,再拜稽首,然后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拿起一杯酒,郑重的上前恭敬的放到神主供桌上。   于是,礼乐大作。   平章军国重事、太师文彦博,则文及甫、文贻庆的搀扶下,亦步亦趋来到殿上,躬身再拜,然后敞开写在黄麻纸上的祝文,代表文武大臣,祷与先帝及列祖列宗。   “维元祐二年,岁次丁卯,四月壬午朔……”   “神宗英文烈武钦仁皇帝神御迁于宣光殿,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亲行酌献;皇太后、诸妃、大长公主、诸皇子陪位……”   “伏以恭承仙驭,奄宅珠庭,罄海宇以骏奔,俨人天之景从;愿回日月之照,少答神明之心。乃眷新宫,永垂余庆!”   随着文彦博,念完最后一句祝文,殿上群臣俯首再拜。   赵煦与两宫、皇太妃朱氏,则率着诸妃、大长公主、皇子顿首再拜。   礼部的官员,在此刻鸣响了景灵宫的钟声。   这宣示着,御神礼的结束。   赵煦转身,流着泪,面朝群臣,微微欠身:“有劳诸卿,佐我社稷,护我国家!”   群臣则拜道:“唯誓死以忠陛下!”   至此,赵煦完成了,彻底从已故先帝手中,完全接掌了权力的程序。   从今日起,他就不再是孝子嗣皇帝。   而是一个完整的君王!   假若不是他年纪还小,两宫依旧垂帘的话。   赵煦看着群臣,语气略带颤音:“卿等免礼!”   群臣再四拜。   在赵煦身边的太皇太后,看着群臣如同机械一般整齐划一的持芴拜、再拜、再拜……   好似波浪,如同浪潮的情形。   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就如当年韩琦率群臣逼退了慈圣光献后的情况。   群臣,从此只有一个君王了!   即使,这个皇帝现在还小,哪怕他依然尊重两宫垂帘的体制,很多事情都会与她商议。   但权力就是这样的,只要失去,就不可能再回来!   偏,只要尝过权力的味道,就没有人舍得再让渡出去。   无论是父子、祖孙,还是兄弟、夫妻!   ……   景灵宫的先帝神灵,既已奉安,宗庙之事了,自然是要开始做人间之事了。   第二天,四月癸未(初二)。   依然没有下雨!   于是,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彰德军节度使张方平、保宁军节度使冯京,并上表乞以天旱不雨,求归田园。   诏不许,仍赐物慰勉。   然后,就是左相申国公吕公著,上表以天旱乞去。   自然,还是慰勉。   在这个过程中,同知枢密院事安焘也跟风上表请郡。   安焘的这个行为,就多多少少有些意思了。   因为,在前不久的那场风波内,他是受伤最重的人。   他成梗了。   那场风波里,闲汉们挂在嘴边的一句‘那个什么安焘都在西府当执政,他能当吗?当不了!没那个能力’,现在已经破圈。   朝中甚至有好事之徒,给他编排了个绰号——安不能。   不用问,这个绰号是刚刚拜为中书舍人的刘攽给取的。   刘攽玩梗的能力确实强!   没几天,整个汴京内外,都知道当朝执政西府的安相公叫安不能了。   安焘被刘攽这么一玩,再也没脸留京。   之所以没有马上请郡,纯粹是因为先帝御神礼没有举行。   如今,御神礼毕,先帝御容、神主皆已奉安于宣光殿。   安焘自觉完成了他作为先帝大臣的任务,尽了臣道和忠心,就索性一纸辞表,请求外任州郡。   而且,态度非常坚决,前脚上表请郡,后脚就宣布身体不适,要闭门养病。   当然了,安焘作为从熙宁、元丰时代走过来的政斗狼灭。   自然是不肯吃刘攽这个亏的。   在辞表之后的贴黄里,他对着刘攽猛烈开炮,将之斥为小人,与仁庙朝的石中立相提并论。   这就是将刘攽架在火上烤了。   石中立是太宗潜邸大臣、宰相石熙载之子。   但石中立在朝的时候,却因为喜欢开玩笑,给别人取外号,而影响极坏。   若是过去,这没什么关系。   可惜,石中立进入的两府的时候,恰逢大宋内忧外患的景佑年间。   外部,元昊在西北蠢蠢欲动,开始明目张胆的建制称号,创造文字,别用衣冠。   后来干脆将兴州升格为兴庆府,建都称帝。   辽国方面,辽兴宗耶律宗真,不断拱火宋夏关系,就等着看好戏。   内部方面,天灾不断,尤其是景佑大地震,使并、代、忻三州的地理,彻底改变。   人民死者数以万计,牲畜不可计数。   而石中立等宰执,面对内忧外患,却束手无策,拿不出任何办法。   他们既没有救灾的能力,也没有应对当时复杂的国际局势的能力。   每日只知在朝堂上,互相指责,相互推诿。   石中立更是整天嘻嘻哈哈,到处取乐。   于是,当时还是年轻人的韩琦拍案而起——和这群虫豸一起怎么搞好国家?   韩琦的成名作《丞弼之任未得其人奏》,横空出世。   奏上,王随、陈尧佐、韩亿、石中立,四人同日罢。   这就是韩琦的名场面——片纸落去四相。   而在韩琦的那篇弹章中,他给石中立的定性,几乎堵死了第二个石中立的可能性——中立在位,喜诙谐,非大臣体!   朝堂是严肃的政治场合,不是给你们嘻嘻哈哈的地方!   安焘在贴黄中,将刘攽形容成当代石中立。   这就是揭穿了皇帝的新衣——过去,因为刘攽的名望,也因为刘攽的家世,更因为司马光的缘故,虽然很多人也恼火他口无遮拦,但还是留了几分情面。   现在,安焘不管不顾,直接开炮。   刘攽的前途,从此蒙上了一片阴霾。   对于安焘的求去,赵煦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心中还有些快意。   因为,安焘这个人呢,是典型的墙头草。   同时能力也真的欠缺!   这两年来,他在西府,不过是循循而为,几乎没有任何成绩。   反倒是,这位相公贪墨的传闻,赵煦屡有耳闻。   反正,每年拨给他的公使钱,到最后是一文也没有剩下。   探事司也报告过,安焘用枢密院的公使钱宴客、招妓、雇婢女、养歌女的事情。   也就是顾念体面,同时也看在这个家伙虽然不干事,但也不坏事的份上,勉强捏着鼻子留任了他。   现在,他既主动辞任,赵煦也就按照程序,慰留了一下。   但,他的慰留,可谓是毫无诚意可言。   慰留诏书的长度,甚至没有超过五十个字!   其上,只是简单的提了一下,安焘曾为先帝辅臣的事情,却没有赞美他的功绩。   安焘也是识趣,接诏后就立刻上了第二表求去。   安焘的第二表,送到赵煦手中的时候,赵煦正在福宁殿后的御花园中,召见着吕惠卿。   就在昨天,赵煦在吕公著的建议下,正式下达了除授诏书,以吕惠卿之弟吕升卿与知永兴军邓绾对易。   让邓绾去河北,担任河北路转运使。   吕升卿则去永兴军,充当整个西北的后勤总管。   自然,邓绾因为去年在永兴军做的不错,所以,这一次赵煦给他升官了。   其自龙图阁直学士进龙图阁学士,御赐金鱼袋,勋转上护军,进封宜章郡开国侯,食邑六百户。   如此,又一位有资格进拜四入头的大臣诞生了。   吕升卿也小升了一点,以直宝文阁、朝奉大夫,为知永兴军。   吕升卿去了永兴军,实际上,就意味着吕惠卿的下一个任职地已经确定了。   熙河!   而今天赵煦召见吕惠卿,就是怕他不愿意去,特别给他做思想工作的。   谁知道,召见之后,吕惠卿非但没有任何抵充,反而一副‘臣是陛下的一块砖,陛下让臣去那里,臣就去那里’的姿态。   这就叫赵煦惊讶起来了。   要知道,在赵煦的上上辈子,绍圣年间,吕惠卿回朝的时候,可是死活不愿意外任,想尽办法的想要留朝。   却哪里知道,吕惠卿这次回朝,本就不想多留——吕惠卿权力欲强是不假。   但他不蠢!   现在的朝堂局势,太微妙了。   他可不想陷入其中!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存的典故,他是知道的。   当然,若赵煦希望他留下来,他还是愿意的。   可问题是……   御神礼后,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魂飞魄散——庆寿宫的大貂铛,梁从政奉太皇太后旨意,给他的妻子黄氏,加了郡国夫人的头衔,还说了许多赞美和称颂的话。   这明显就是在拉拢他!   这让吕惠卿,再也不敢留京了。   他现在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刻开润!   随便去那里都行,只要不留在朝中!   他可不喜欢,自己被人视作后党!   那是政治自杀!   于是,这场会面就变得非常愉快。   当安焘的辞表,被冯景送到赵煦手里头的时候,赵煦正带着吕惠卿,参观着文熏娘等人在这御花园里开的菜圃。   接过安焘辞表,赵煦只扫了一眼,也不避人,与冯景吩咐:“命学士院,再草诏书,慰留安相公吧!”   “再怎么样,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   吕惠卿在旁边听着,咽了咽口水,心中狐疑着:“天子似乎对安厚卿很有意见呢!”   去年,张璪出知真定府,曾路过河东,见了一次吕惠卿,与吕惠卿吐槽过朝中的事情。   根据张璪的说法,当朝官家,似乎‘独爱’章子厚。   对于章子厚的事情,是各种开绿灯,传说通见司那边甚至有过口宣——只要是和章惇有关的,无论是其本人、妻儿还是父母兄弟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送御前。   反正,就是偏爱!   如今,天子当着他的面,对安焘的辞任,表现的极为冷淡。   这就让吕惠卿想起了张璪当初的那些吐槽。   “看来,张邃明所言,可能是真的啊!”   “少主恐怕是真的偏爱章子厚!”   为什么?   因为章惇和安焘不和,并不是什么秘密!   爱屋及乌之下,少主因章惇的缘故而反感安焘,也就能成立了。   不然,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少主会在安焘辞任的事情上表现的这般冷淡。   要知道,这位陛下自即位以来,就素以对大臣优容、宽仁而闻名。   于是,吕惠卿的内心多多少少有些吃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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