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仁帝坐在蛟龙椅上,目光仁爱又自豪。 这个女儿,是他最为满意的。 她流落在别国,历尽辛苦才回来。 若非如此,身为嫡公主的她,早该被封为长公主了。 此次赈灾,他本对她没有太大期望。 她大可以让随行官员去做事,但她没有,而是凡事亲力亲为,在百姓里攒下好名声。 这个位置,是她应得的。 宣仁帝满怀笑容,先免了昭华的礼,而后示意宫人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地之恩,乘时秉命,以尔昌平,柔嘉淑顺,端庄惠和,合宜膺兹重。特封尔为长公主,锡之金册,永为藩屏” 昭华躬身行礼,双手接过圣旨,谢恩。 “儿臣谨遵皇命,往后定鞠躬尽瘁,恪尽职守,不负圣上所望,不负黎民苍生。” 随即,殿外奏乐之声迭起,庄重威严。 她在乐声中走上玉石阶梯,于宣仁帝脚边行跪拜之礼。 礼官端着长公主发冠,站在皇帝身侧。 李公公将发冠交给宣仁帝,宣仁帝再亲手给昭华戴上。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昭华低下头,回想一路走来,不可谓不艰难。 前世懵懂无知,错信仇人,被她们残忍害死。 这一世,她为了报仇为了成为长公主,什么都不在乎。 在大漠,她将身子给了魏玠,只为安然回到天启。 回国后依旧无法做自己,戴着人皮面具,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被拆穿。 为了朝中人脉,她将婚姻当做交易,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 一步步走来,她切身体会到,在这世道,哪怕是出身再高贵的女子,都只是男人们各方博弈的工具。 她们循着三从四德,若父家和夫家无能,便无法在这乱世保全自己。 她恨过魏玠,但也是他促使着自己走上这条路。 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 杨贵妃沦落为浣衣局的婢女,嘉禾也被废去封号,在父皇那儿再无翻身机会。 昭华顶着发冠起身,转身接受百官拜贺。 “长公主殿下千岁!” 朝臣们表现恭敬。 她太子,还有九皇子慕乘风,三人各居一个方位,仿佛三足鼎立。 暗潮在他们之间涌动,胜负难料。 不经意间,昭华的视线和魏玠对上。 他的眼神异常平静,无喜无悲。 他们宛如陌路,一旦错过,便是南辕北辙,再也无法找到彼此。 昭华还记得,他曾说过,会帮她成为长公主,会放弃一切追随她。 而今他违背了承诺。 但她不怨他。 这是他的选择,她也能毫无负担了。 可是,心还是缺了一角似的,以至于装的不全是欢喜满足,还有遗憾怅惘。 魏玠破有分寸,只是视线淡淡地略过她,没有一点停留。 …… 浮光殿。 舒莹恨恨地砸了铜镜。 镜面四分五裂,拼凑出一张冷狞的脸。 奏乐声那样响,她这儿都听见了。 昭华昭华……为什么就是昭华! 一个曾经输给她匍匐在她脚边求饶的贱人,这一世竟然骑在她头上,处处压她一头。 要说赈灾有功,她也做了不少。 父皇为何不封赏她! 舒莹恨透了,恨不能冲到前朝,代替昭华接受册封,仿佛那本就是她的。 浣衣局。 杨雨柔洗着贵人的衣裳,手直抖。 长公主之位,竟然还是落到那小贱人身上。 如果她还是贵妃,一定斩草除根。 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甘心呐! 砰! 水桶突然被人踹翻,湿了她的鞋袜。 管事嬷嬷语气凶狠。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今日长公主册封仪式,浣衣局的婢女都被调去帮忙了,你要是不快点,今晚别想睡觉了!” 杨雨柔咬着牙称是。 心里想的却是等太子即位,她要将这贱婢五马分尸! 还有那皇后母女。 长公主之位,迟早是她女儿嘉禾的。 等太子登基,她们什么都不是! …… 册封仪式结束后,百官散去。 昭华尽量稳住情绪,叫住他。 “魏相。” 魏玠站定了,朝她拱手行礼。 “殿下。” 他俊美的脸毫无波澜,身形如松柏,不卑不亢。 大臣们都以为长公主有事请教魏相,并未在意。 昭华状若镇定的,让婢女拿出一份礼来。 “前几日魏相大婚,本公主在外赈灾,没能喝上一杯喜酒,实在遗憾。这份贺礼,还请魏相收下。 “往后朝中琐事,魏相多指教。” 哪怕不能在一起,也不好为敌。 魏玠抬起温润的双眸,不经意地打量了昭华一眼,似有许多话想说。 但最后,他也只是说了句。 “多谢殿下。” 他接过那贺礼,目光澄澈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 昭华看着他,只觉得他有些陌生。 后又瞥见,他腰上戴着香囊,是女子所绣,却不是她绣的那个。 眼熟的,像是宁栖梧的针法。 昭华恍惚着,没有后话。 魏府。 魏玠一下马车,就看到站在门前迎他的宁栖梧。 他笑容温柔,快走几步走向她。 可还未走到,人突然僵在原地,面露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