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身上也有病菌,却不会再生病了?’ 安逸生非常好奇这种病理,与中医的五行学说非常不同,一路上又多次向梁川请教。 ‘人体内也有很多的病菌,就像你们说的一句古话,叫以毒攻毒,如果一种毒菌独占整个人体,那人马上就会生病,可若是两种病毒相互制衡,那便会相互抵消他们的毒性,人也就不会得病!’ 安逸生哦了一声道:‘阴阳之道!’ 梁川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句:‘可能是吧。’ 梁川这一次带了非常多的药材,许多都是取之于当地,让黑十字会的成员在闲暇之时进山采的草药! 医家有一种说法,毒物出没十步之内必有解药,万物相生相克,虽然这些病毒是外来的,可是当地的人会染得上,当地的草药就能治得了。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这个理儿。 入秋的赛夏山场里绿树与红叶共存,山中的温度比凤山要少了几度,人行走在山间,没有发现瘴气,但是这让人体感冰凉的温度非常容易染上风寒,山中的条件恶劣,要是得了风寒,一不小心,很可能把命丢了。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位于中央山脉的部落,隐藏在大山的部落因为与外人的接触,而让自己陷入到了灭顶之灾当中。 比起布农人,他们因为食物充足,体质要强上不少,因为还算撑得过去。 看到兵强马壮的梁家军降临他们的部落,却没看到涂槐回来,所有人都是如临大敌! 几个土民跳出来挡住了梁川进部落的步伐,质问道:‘我们头领呢?’ 虽然土民的话梁川听不懂,但是从他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敌意。 梁川这时才反应过来,后悔没有将涂槐这个翻译带上山! 他们想要入主夷州,将来少不了要与这些土民打交道,涂槐的年纪也大了,看来还是得找几个人,以后好在几拨人当中沟通! 梁川手脚并用,卖力地解释了几次,可是依旧徒劳无功,对面的赛夏人情绪很是激动,差一点就要情绪失控。 他们激动是因为他们的头领带着人下山,却不见回来,任何人都会以为他们的头领出了意外,而且对方又是狡猾的汉家人,这样的情况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安逸生道:‘不急。’ 身为太夫的他们见过太多抱有敌意的患者,他们也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人,他让梁川就在部落外安顿下来,带来的几口大锅,马上就煮起了草药。 好几种草药,都是大山中随处可见的,随手一摘,扔到锅里,药味儿马上就翻了出来。 抱有敌意的土民死死地守着自己部落的大山,不敢有一丝懈怠。 梁川很想与他们沟通,可是少了一个涂槐,这事就变得复杂许多! 他们不明白梁家军的一片苦心,只看到梁家军身上的杀气与不怀好意。 场面甚至有些紧张。 难道再下山把涂槐请上山来? 一行人在部落的外面都能看到,部落里不少人已经奄奄一息,精神头还有身体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土民也是在苦苦支撑,他们知道,头领肯定不是这帮人的对手,十有八九,已经遇上了麻烦! ‘东家咱们如何是好?’ 罗宪当年也上山去救过兴化山上的山民,那一场大疫虽然大出风头的是小天师,谁都以为是小天师普化众生,但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出了大力的是他们这些苦罗大众。 ‘咱们当年在山上那些人是怎么相信咱们的?’ 梁川问道。 罗宪想了想道:‘难道要把天师再请出来?’ 梁川道:‘已经来不及了,张天师在澎湖岛上,一来一往还不如咱们去请涂槐,只要涂槐来了,这事就迎刃而解了。’ 众人望向梁川,在等着他的办法。 事情是不好办。 梁川眼睛滴溜一转,道:‘这样,咱们先把药汤准备好,罗宪你在赛夏人部落前守着,要是有人出来或是倒在地上,就让兄弟们把人抬过来,能救一个算一个!’ 手下人都是一愣,去抬人家,万一人家不肯不配合闹将起来,如何是好? 梁川也好像看出了众人的疑虑道:‘不妨事,总有落单的人,这些人已经病了,也没多大的威胁,只管抬过来,给他喂几口汤药,能救到一个人,他们就相信咱了!’ 黄书记连连点头,以前给他牛羊马治病,也是这个方法。 人与动物殊途,更极难沟通,但是动物也有灵性,他们懂得什么是对它们有益的事,人要伤害它们还是帮助他们,接触过后便知道了! 手下人照着梁川的安排,‘埋伏’在人家部落的门口,对峙了一夜的赛夏人终于有些熬不住,他们似乎也看出来了,眼前这帮人之前与头领是好朋友,双方更是盟友的关系,如今虽然头领不在,他们好像也不是过来进攻部落的! 他们部落现在全是老弱病残,要打的话何必等这么久! 终于,梁家军等来了第一个倒在部落门前的赛夏人。 是个孩子,年纪约莫十一二岁,黝黑的皮肤,身子瘦弱得跟火柴梗似的,染上了病,一直咳得不停,可能是肚子饿的缘故,想出来寻一点食物,可是病饿相交,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部落门前。 换作以前,赛夏人谁见着了,领回去就是,可是现在谁还出来乱逛,就梁家军的这帮人! ‘快喊二位神医前来诊治!’ 本来是上山给人送温暖来的,没想到做好事还要这么费心思,真有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感觉。 可即便是这样,梁川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这事将来可能也没有任何的回报! 唯一的好处,就是涂槐可能会感激他! 安逸生与黄书记听说第一个病人来了,一阵小跑连忙赶到,也不管人家身上有传染病,会不会让自己给染上,手一下就搭上了胳膊。 脉象无力,气若游丝。 小孩一看是汉人把他拉了回来,眼皮刚睁开就想反抗,这才发现,身上竟无一丝气力。 ‘娃娃躺好。’ 慈祥的安逸生自带一种慈悲的光环!与黄书记二人就像亲人一般,身上自带一股亲和力! 又或许是老人让人引发的敌意较小,小孩对两个老头子一点敌意也起不来,眼皮一沉,又晕睡了过去。 ‘喂药!’ 徒弟们把碗递到了小孩的嘴边,可是怎么也翘不开这张嘴。 黄书记一把推开弟子道:‘拿喂牛的竹筒来,瞧你们那样!这些娃娃可不是什么金贵的主,痛快一点,给他吃了药,就算帮了他!’ ‘你们再去备点食物,他不单单是生病,这是饿的。’ 给牛喂食的牛灌筒是一种非常粗暴的工具,它能翘开任何嘴硬的嘴,把满满一罐子的食物送进食道。 小孩的嘴似乎还没有这灌筒大。 不过,那冒着热气的汤药送到小孩的嘴里,一把灌了下去,小孩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不少!再辅之以一些米汤,小孩的气色就更好了。 宋有财来了一句:‘瞧把娃娃饿的。’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最难治的病不是什么绝症,而是穷病。 贫穷会带来饥饿,还有疾病! 众人侧目盯着宋有财好一会,竟无言以对。 一个晚上,给小孩送了三次药,天蒙亮之时,这个熟睡了一夜的小子,终于醒了。 他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惶恐地看了看四周,周围全是一群他完全不认识的高大成年人,而且是汉家人! ‘东家他醒了。’ 罗宪说了一句,梁川从梦中醒来,看了一眼这个孩子,一群大男人跟着围了上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道:‘怎么处置他?’ ‘娃娃你好些没?’ ‘你小子命大!碰上我们这帮人,否则死哪里都不晓得!’ 赛夏族的小孩胆都快吓破了,这些男人个顶个都是身强体健之辈,比他们族中最强壮的还要刚强,更不是他这个没长开的小毛孩能比的。 他又听不懂汉家人的话,只是光看几个人讲话的表情,差吓得要哭了! ‘东家他怎么不讲话,你给发句话!’ 梁川看了一眼小孩,话说再多也是多余,鸡同鸭讲而已,便道:‘把他放了!’ 哈? 众人皆是原地一阵发愣,梁川再道:‘不放了他,难道一直留他在咱们这吃饭?’ ‘咱们来这里是来救人的,人救到了,就送客吧,其他的事咱们不干也不能干!’ 几个人心里想的是,来都来了,不把人家的地盘占了,是不是有的点白来一趟的感觉? 只有梁川最清醒,这片土地他们占不得,也守不住,土民要搞好关系,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赛夏小孩一跃跳下床,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部落当中,临到部落的门前,还回头望了望梁川两眼! 眼神有不解,有感谢,但他的内心真正在想什么,谁也不清楚。 ‘多备一点药吧,接下来可能要咱们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