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到罗依后,宇文少爷就开始做起奇怪的梦来。有的时候梦到一个素白衫子的公子,有时候又是位小姐,一直在对着他笑,笑着笑着,就落下眼泪来。那小姐算不上多么漂亮,却有种不俗的清丽。更多时候,那位小姐穿着嫁妆,站在他对面,可是每次想要抓住她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宇文长庆总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然后听到窗外的歌声。 谁加的清笛渐响渐远 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 惊起西风冷楼阙 断断续续的歌声从窗外传过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动听,却又如泣如诉。宇文从睡梦中醒过来,此时还是深夜,翡翠在别屋已经睡下了,周围很安静,只有那歌声不断飘过来,仿佛近在咫尺,要好似远在天边。 他侧耳停了一会,声音是好像从门前不远处传来,这么晚了,能是谁在唱歌。那声音,听起来好熟悉。索性披了衣服下床,推开了窗子。那声音渐渐大起来,望过去,只见一位女子坐在花枝间,抚着一把古琴,歌声正是出自她喉间。 谁蛾眉轻敛袖舞流年 谁比肩天涯仗剑 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 花期渐远断了流年 暗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黑压压的一片。那女子好似周身散发着光芒,如同午夜的仙子。她只着了素白的衫子,发上别了一支珠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青丝如墨,素面朝天。 她并没有发现有人看向这边,还在自顾自的唱着。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 看却花谢离恨天 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那个女子,从来没有见过,不是府邸上的女子,可是又那么熟悉,好像认识了她很久了。宇文长庆离了窗子,轻轻来到门外,小心翼翼的不敢靠近,害怕惊扰了她,心中却是无比渴望的接近她。 女子什么都没有发觉,还在自弹自唱。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 可有人千万流连 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想要接近她,想要拥有她,想要珍惜她。 宇文长庆不觉间一向那女子走去,对着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想要抚摸她。 女子浑然不觉,还在继续唱着。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 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 把千年咒怨轻湮 成全了谁的祈愿 他不见她守韶华向远 就要靠近了,就要触摸到她了。 罗依? 口中不觉喃喃而出。 “少爷,你在做什么?”冷不丁传来的声音惊醒了他。回过头来,正是自家丫鬟,从门内走出来。“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会着凉的。” 他急忙转过头去,女子不见了,空荡荡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翡翠不由分说的将宇文大少爷扶回屋内。 是错觉吗?或者说,刚刚这一切是自己在梦游?宇文长庆心中更是疑惑起来,睁着眼睛懵懵懂懂的到了天亮。 “翡翠,你昨晚上可听到了歌声?” “少爷这是怎么了?昨晚上那么安静,哪来的歌声。倒是我半夜听到响动,看见少爷整一个人站在院里。 果然是梦游了啊。原来并没有什么唱歌的女子。 少爷松一口气,内心反而惆怅起来。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那断断续续的歌声又来了。还是在原来的花枝之间,还是抚着一把古琴,只是女子换了着装,殷红的嫁衣,华丽而妩媚,艳艳的灼人双眼。 这是梦,只是梦。 不断催眠自己,男子继续向着她走去,越来越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只要触摸到她,只要触摸到她,就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可是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触摸不到她。她,总是那么远。 第三天晚上,还在继续。这次她又换上了素白的内衫,发丝却盘成了新娘髻,插着金钗,华丽的头饰与素白的衣裳很不协调。那衫子上,沾染着红色的血迹,好似白雪里开满了赤红的寒梅,寒霜傲雪,一枝独秀。 仅仅三天,第四天,女子再也没出现。 这件事他便也没有再提起过,空闲的时候,又问起罗依的事情。 “少爷真是的,又问起罗依姐姐的事。能说的奴婢都已经说了,一个姑娘家少爷如此挂心,会让人家怎么想。”翡翠不由的发几句牢骚。 他闭口不言,也不为自己辩解,紧紧抿着唇。翡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见他这幅冷淡的样子,索性也不再说话。高高挽起衣袖,手臂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面上,一路延伸到外面去了。 宇文长庆看得出那个丫头在和他怄气,就连消失的身影里,都透出一股倔强来。他对她不甚了解,只是觉得,她不像是府上其他的丫鬟,唯唯诺诺谦卑胆怯。如同朋友间的关怀体贴,而不是婢女对主子的恭敬奉承。 正因为这一点,他很喜欢她。 然而这件事也怪不得翡翠,最近只要聊天,话题一定在那个江南女子身上。翡翠在本草堂也只有一年,除了一些表面上的脾气秉性,对她的过往身世几乎一无所知。耳边每天都充斥着同样的问题,自然被他问的烦躁。 她是下人,他是少爷。即使不愿意,又能如何。 门外长廊的不远处,一个同样身着侍女装的身影消失了。 官网:www.wanbe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