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见丁颜目光乱瞟，提醒道：“祭祀的过程，你最好看一个完整的，这可没有人手把手教你，除非你跟那边的小阿凌一般大，便会有长辈带着走完整个祭祀的过程。” 　　 丁颜往旁边一瞟，正巧撞见那个七岁大的小女孩甜甜地冲她傻笑着，丁颜在叶琛给她的一堆照片里见过这个小女孩，照片背后标注的是凌家第二代末位者——凌芸晚。 　　 “姐姐，妈妈和哥哥说过，祖祭时可不能睡觉觉哦。”那甜甜地小奶音冒出头来，听得丁颜嘴角也不自觉地染了一丝笑意。 　　 难得温柔地问：“那你不会觉得很无聊？犯困想打瞌睡吗？” 　　 “不会啊，哥哥说就当作是看一场电影。这样就不会无聊不会犯困了。” 　　 丁颜笑而不语，看着小女孩认真又可爱的脸宠，委实不忍当面说出：“你哥哥真能忽悠。” 　　 沉默半响，丁颜冷不丁问了一句：“他怎么样？” 　　 杨晓愣了几秒，后边有人戳了下她的后腰，她小声地说：“挺好的，他很想你们，你怎么也不联系联系他？” 　　 “他都不联系我，凭什么要我主动。”丁颜理直气状地反驳，声量稍稍高了些，后边她是无暇顾及，但前边那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令无意抬头的丁颜一愣，原本心中没有什么起伏，可当叶琛那道冷冽的目光落在身上时，丁颜不免很给面子的扬起那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五姑奶奶杵着根以青玉所打造的拐杖，立在第一排前边百米开外，一脸肃然地往她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中没有探究、没有怒气，甚至没有一丝指责的意味。 　　 许是受了五姑奶奶这份偏袒，丁颜也没在跟杨晓说话，只耷拉着脑袋自顾自地玩手指头，而杨晓则是瞪大了双眼，目光紧追随着上边叶逸瑜的身影。正如凌芸晚所说那般，只要盯着看当作是一场电影便好了，这还是顾瑾夜小时候哄着她的法子。 　　 但其实这左右不过都是出自于同一个人之口，且还是专门哄骗年纪小还不懂事的小孩，即便杨晓如今已经不是小孩了，却仍旧还很是习惯如此，只因委实过于无聊特容易犯困。 　　 前边顾瑾夜小幅度地跟隔了一个叶琛的二哥比划着，同往年一样两个人很愉快地聊了几句。亦或是下棋、亦或是两军对峙，反正左右是绝不会干瞪着眼盯着别人看，好在三哥沉默寡言，并不怎么多嘴也不参与进来。 　　 这会儿叶家三小姐弄了这么一出小插曲，扰了他们下棋的趣味，俩人便由此挑了个话头。 　　 “二哥你瞧这五姑奶奶，在这种场合上仍旧格外偏袒思彤姐，你说这里边是不是真有事？” 　　 他笑了笑，眼底藏着悲恸又复杂的情绪，不紧不慢地比划：“要说没半点事，四弟你能信吗？” 　　 “难道说...十年前林家那档子事还另有隐情吗？那年叶家出事的也唯有三姑。” 　　 “不清楚，反正肯定跟三姑脱不了关系。” 　　 “也是，七大家族里边都知道，五姑奶奶当年最看重也最宠三姑。据说，要不是三叔才华能与三爷爷平分秋色，估计三姑会成为叶家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家主。” 　　 “四弟你觉得这叶家三小姐，往后会不会成为叶家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家主？” 　　 “二哥你这话往后可别说了。”顾瑾夜身形往前一倾，手头上比划的动作有些急，这话往小里说，可算得上是童言无忌，但往大里说嘛，就是委实不厚道，当着正主的面咒骂他命不久矣。 　　 顾瑾夜稍稍抬眼去瞟旁边叶琛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冰，眼中也没有丝毫起伏，这才又比划道：“不可能，08年三叔将整个叶家丢给三哥，他又怎会莫明栽了跟头，被旁人算计了去？” 　　 “话虽如此，可总归是有个万一什么的，不是吗？” 　　 “反正我只知道三哥算计旁人，那叫分秒不差。从未听过三哥被旁人算计，落了几分狼狈。” 　　 “认真点，好歹也担着这层身份，指望不上你们做个榜样，但也该收收心了。往年不说只是因为你们年纪尚小，又没弄出什么事来，明年我不希望再瞧见那些个小动作。” 　　 就在俩人聊得正起劲，准备就以此话头论个高低输赢，位于他俩中间的叶琛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们手里比划的动作一顿，俩人均都愣怔了几秒，总归叶琛辈分摆在那，俩人只好收敛几分，止住了话头下起围棋来。 　　 祭祀的过程如丁颜先前所料一样，无聊透顶，分明她昨晚特给面子的早睡了。这会玩了半个小时的手指，眼皮仍是在打架，脑袋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坠，跟影片中钓鱼打盹的人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正中午，还以为吃了午饭后能玩一个多小时，结果仅仅是休息了二十分钟。 　　 丁颜脸色极其不悦，拉着一张臭脸跟在后边，与上午一样跪在同一个位置上，睡眼迷离地低垂着脑袋。胸口压着一股子的闷气，但却不曾见她任性地起身便要走。 　　 直到昏昏沉沉的她，被旁边的杨晓猛地掐了一把，疼得她差点叫出了声，还好潜意识里还清楚记得此时此刻她身在何处，才不至于惊扰了其他人。 　　 同午饭一样，吃完后休息了二十分钟，又一次前往七合墓园。 　　 祭祀的前两天真的没丁颜什么事，她就像个工具人到点起床吃饭，到点前往七合墓园，一天下来跪了有十五个小时，直到第三天下午总算是轮到她进行祭祀。 　　 由于上午快结束前一个小时，也就是凌芸晚被长辈带着上去祭祀时，杨晓特仗义地一掌拍在她后背上，生生将她吓醒了，她瞪大了双眼追随着凌芸晚的身影。 　　 方才清楚祭祀的整个过程，这会儿轮到自己时才能自信满满，而不是一脸懵，这得多亏了杨晓，改明儿真要好好谢谢她。 　　 “请，叶家第二代末位者，叶思彤。” 　　 丁颜起身缓缓往苏静知那边走去，拿过苏静知递过来的香烛，走向正中央摆放的香炉，那香炉是以一块和田玉所雕刻的。上边雕刻的是如今位于东滨省华海市的汕卉全貌。 　　 据说是为了感怀祖先们的初遇，感怀七大家族立身之本。 　　 阿琛说，每年祖祭都会换上一换，样式那些倒是不曾变过，唯有物件本身每年都是不同的。面上说的是一年摆放在那里，经过风吹雨打难免会有些破旧，实则估计应该是因为他们一惯喜欢奢侈，所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一年一换总比落了瑕疵再加急赶工出现纰漏，质量过不了，将就要好。 　　 注：只因这香炉的制造过程很复杂，一件成品制造都得要半年多的时间，更别提还要花时间寻找物件并定下它的品种。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们不喜欢屯东西，认为那样过于敷衍，对祖先不敬。所以，每年的10月初便会开始着手准备下一年的香炉。 　　 又十分讲究地分隔了两边，中间有条路是走向神像的，左边的是家主、末位者以及管制者，右边则是他们七大家族各家的兄弟姐妹。依祖制祭祀时需得自左往右，不得共同进行。 　　 三拜过后，丁颜把香烛插进香炉里，又折回到苏静知那边，挑选了16朵白百合放进一旁的篮子里，往左第一代先祖的墓碑走去。 　　 首先第一位便是林家祖先，初代七大家族之首，林家第一代家主——林陵。 　　 虽然十年前林家已经被除名，但总归林家也曾做过七大家族之首，并且林家第一代家主所做的贡献是巨大的，可以说没有他七大家族也聚不起来，又何谈如今的七联会。 　　 其中，她还曾听阿琛提起过两家的一桩旧事，说是1986年的冬天，一场暴乱生生将普南弄得乌烟瘴气，叶家联合苏家倾尽全力制止暴乱。却引得幕后之人时分不满，将矛头指向叶、苏两家，而离普南最近的陆家却迟迟不见来人，后来陆家给出的说法是陆家家主那几日醉了，当年家风紧未得家主令，是不得擅自离开岗位，所以也怨不得陆家。 　　 那次叶、苏两家受到重创，其他四大家族因为离着远，来得并没有那么快，所幸两家终是撑到了四大家族赶到普南。 　　 而当年林家家主林陵为救年仅15岁的舅舅死于‘普南之变’，祖父承诺林家，无论舅舅的后代是男是女都与林家第四代定下婚约。但丁颜万万没想到，妈妈真正的死因竟然与十年前林家叛出有关，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她完全不知情。 　　 丁颜先行三拜九叩之礼，再将篮子的一朵白百合放在墓碑旁，倒不是小气到了献一朵花祭祀，而是人数过于庞大，单就他们这些个沾亲带故的就有58人，更别论除去有身份的众人外，其他各家的本家人。 　　 祭祀过程其实挺简单的，共三步，一是祭天，二是祭人，三是祭神。 　　 只不过走位有所讲究，先是祭天，然后先在左边进行祭祀，从初代家主，再到初代末位者，再到初代管制者。然后又一次去拿献花，去往右边进行祭祀，右边是依着辈分大小而来。 　　 祭神是在最尾端，要一步一跪往中间那条路中央的神像前进行，祭天、祭人这些倒没什么毛病，唯有这祭神讲究得很，说是要诚心诚意地祭拜，便能保一方平安。若是心不够诚，天神发怒会将他们所有的一切夺走，听起来很像神棍常挂在嘴边念叨的告诫。 　　 老一辈信奉神明，这可以理解，但丁颜委实不懂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最后一步怎么还没有被人提及废除。 　　 其实，只要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杨晓非得要骗她看完全过程，估计是以前被人骗得不轻，所幸也来诓骗诓骗她，还真是记仇！！ 　　 丁颜借着回身的空闲，恶狠狠地瞪了下边杨晓那个方向，却是没想被叶琛瞟来的目光吓得一个踉跄。其实单看距离吧，俩人的视线压根对不上，也绝对瞧不清神色的，但丁颜就是能感觉到叶琛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冷漠且冰寒，像是冬日里的雪球落入脖颈，让人瞬间清醒。 　　 她差点就当众出了丑，后边也不敢再分神了。 　　 整个祭祀过程中，丁颜唯有到了她妈妈叶忆如的墓前，多停留了几分钟，甚至还忆起了往日跟妈妈在一起的片段。而对于那几位空有名声，并未见过的老祖宗们，她虽是满脸的恭敬。却是没有太多的感情，更别提那些见过几面没有什么交情的家主及长辈们，她虽然动作极快，但不曾有半分不敬。可即便是如此，待她从容淡定地走完祭祀也不过是少了几分钟而已。 　　 待丁颜下来，刚刚双脚跪下，五姑奶奶扯着嗓门一喊：“请，顾家第二代末位者，顾沫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