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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茕茕孑立

她从黑暗深处走来 越爰人圆 4758 2024-07-11 08:02
   施南笙其实挺不想接他的话茬,但没办法,还得坐人家的车,就应了一声:“噢。”    等不到她的追问,他有点自说自话的意思:“气道高反应,哮喘的基本特征之一,指气道对多种刺激因素,如过敏原、理化因素、运动和药物等呈现高度敏感状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气道炎症的严重性。去年年初我们在门诊见过,你因反复干咳、喘息就诊,当时做了支气管激发试验、胸部X线及外周血象检查,激发试验、胸部X线均阴性、嗜酸性粒细胞略增高,因为临床表现不典型,诊断标准也不够,并未给你诊断支气管哮喘。当时给你开了舒利迭每日吸入及沙丁胺醇以备不时之需。”    去年初,施南笙确实去过市中心医院的呼吸内科,施南笙捋了捋思绪:“您是那位给我问诊的大夫?”    她在心里叹息,为何她遇见的尽是一群记忆力超常的聪明人。    他接着发出灵魂的拷问:“舒利迭应定期调整用量,怎么没见你复诊?”    施南笙有些瑟缩,答非所问:“请问您贵姓?”    车主:“免贵姓麦,单名周。”    施南笙乖觉地瞎扯:“麦大夫不愧是杏林暖春、悬壶济世,连一面之缘的病患都念念不忘,只不过劳您费心了,我最近病情平稳,咳嗽和喘息都没再犯。容我多嘴一句,您每天面诊数百号人,把每个人的病情和化验数据都记得精准,实在是劳心伤神,时间久了,怕是会吃不消。”    麦周握着方向盘笑:“我并不是对每个病人都记得清楚,施小姐恐怕是个例外。何况我们也不是仅有一面之缘,两月前,一号楼三十六楼电梯间,我们曾擦身而过。”    施南笙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么个画面,当时确实有位青年医师似乎想跟她打招呼,两张脸重叠的那一刹,她眉心一动,但她从不是自恋的人,也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重,道:“麦大夫,我还没告诉您我要去哪里。”    施南笙故意错报了对面小区的地址,然后脑袋偏向一边,紧盯着窗外,一副你别跟我说话说了我也不会搭理你的姿态,麦先生倒是没让人失望,全程没再多一句话。    只是在她下车时嘱了一句:“春天马上就到了,届时粉尘和柳絮漫天,你这过敏症状怕是要再犯,药不能停。”    自大学起,施南笙便不是个乖巧的学生,就医者而言,她自然也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病人,她一笑,语气不自觉地疏远:“麦大夫,有劳您挂心了。”    他拒收车资,她不喜拖欠,争来争去两厢无益,麦先生退一步讲:“下次吧,总有奉还的时候。”    施南笙不再坚持,迈开步子越走越远,边走边回头说:“噢?那希望下次相逢不要在医院,您不是我的医生,我也不是您的病人。”    直至深蓝色的车子消失于视线,施南笙才从小区门口打了个弯绕回来,幸亏麦医生没多逗留,否则她被保安拦住询问去几栋几层她哑口无言的场景一定要让人笑掉大牙。    只是她不曾想,下一个街口拐角处,有人在车里目睹她去来复返、熟练地用磁卡刷开另一个小区大门时脸上浮现的笑容,第一次,他发现长这么张帅脸不能使少女红鸾心动反倒让人心存戒备,他觉得沮丧,相当沮丧。    施南笙倒不是刻意隐瞒她的住址,只是,她身边有太多的俊男美女已经惹得她焦头烂额,也许是她过于警惕,但职场混得久了,或者说言情小说看多了,总有种错觉——麦医生对她的了解,绝不仅仅只在医生对患者的了解,而于她,无论哪一种男女关系,她都不想再更进一步。    是这般奇情的你,粉碎我的梦想;仿佛像水面泡沫的短暂光亮——据说罗大佑在填词的词时候,专门找了间可以看见海港的房子,一句“睡梦成真,转身浪影汹涌没红尘”直达人心的苍凉底蕴,逼得人在无数个黎明黄昏,看光阴的故事流注进来。    念往日之事,不可追。    一九八零年,台湾音乐环境恶劣,戒严体制限制创作自由,可后来有一位头顶卷发戴着墨镜穿黑衫的歌手,超越了流行音乐的藩篱,用强烈的文化指向和批判意识的作曲终结了校园民谣的纯真年代。    有人把他与西方摇滚音乐的灵魂人物鲍勃迪伦联系在一起。    这位摇滚教父,被誉为“三流歌手,二流吉他演奏家,一流作曲人,顶级诗人”,是美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民权运动的代言人,唤醒了一代热爱音乐的青年,二零一六年,他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作词而获得诺贝文学奖的人。    而我们的诗人却逐渐被大家淡忘了,近几年的演唱会以亏损匆匆收场,有人嫌他戾气太重,有人嫌他被岁月磨平棱角,只是他后来的专辑,封面上依旧茕茕孑立。    爱至穷时人沧桑。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拉开,音响里的歌一直单曲循环,徐行之坐在书桌旁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简童拎着几瓶啤酒敲门进来。突然涌进眼眶的光线让长久处于黑暗的人有短暂的不适,简童把酒瓶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来:“不如跟我喝一杯?”    徐行之却不伸手,一开口就有逐客的意思,语气生硬:“你怎么还没走?”    “作为你的未婚妻,我想你的逐客令不应该下得这么唐突,太伤感情,特别是,你刚才在酒店当着众人的面把求婚戒指套在我手上,”简童靠在桌边,扬起左手,在灯光底下细细端详,“我私自对比了下,我手上这枚戒指明显比施南笙还给你的那枚,钻大、纯净度更高。”    两个人离得很近,徐行之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一板一眼地道:“自然,你这枚是我妈众多藏品之一。而南笙那枚,是我找人定制。她向来不喜欢过于招摇炫目。”    简童放下自己的手,感觉有些无趣:“我就开个玩笑,至于这么损我嘛,”喝了一口啤酒,她的媚眼放空,“我记得初中那会儿你最爱读金庸的武侠,有一年写暑期日记,全班只有你的日记被班主任连着诵读了一周。当时你有一段写周芷若和赵敏。一个小屁孩,情窦未开,说周芷若是毒百合,赵敏是带刺的玫瑰。你说美人一滴泪,胜过千言万语——所以被误解、蒙受不白之冤的总是赵敏。可这又如何?我记得你的初恋,王珺,总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做给全天下看,时时凝泪于睫,你们还不是无疾而终。这一次,我还是要做赵敏。在武当山,赵敏曾用黑玉断续膏让张无忌答应她三件事,而我要你为我做的只一件。不算过分。”    “只这六个月,跟你订婚,跟南笙断绝往来。期限一到,放我自由。这有什么意义?”徐行之摇头,别过脸去,不想看她,“你不觉得这太戏剧化了吗?你的思维方式恕我不能理解。”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句至理名言你没听过?”简童拎起一瓶酒,用指腹在酒瓶开口处划圈,目光从他脸上挪开,而后整个人一跃坐到他的书桌上,把双腿悬在空中,“我不觉得。我其实挺怕到最后还是心有不甘,或者说,我更怕最后遗憾的不是没跟你在一起,而是从来没真正争取过。半年,这是我给你的期限,也是给自己的期限。之后,若你对我还是现在的情绪,你可以走,咱情场儿女,互相尊重。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也不是我说了不放,你就不走。”    “可你不觉得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我们订婚,很残忍吗?”徐行之。    “我不觉得,我倒是觉得施南笙不哭也不闹的样子很残忍,”简童嘻嘻哈哈的,“年纪大了,突然觉得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和事,也没有什么非要得到和不能失去,仿佛什么都可有可无什么都能逆来顺受,习惯了隐忍和压抑情绪,可对你不同,你知道外界对演艺界的评判和审视,这样风声鹤唳的情况下,我不想被推到风尖浪口上,我不想名不正言不顺,不想以第三者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不想施南笙有天反水在网上控诉我,即便我已经做好了用我今后的演艺生涯和所有的名与利换取这一时半会儿的与你相伴,”她垂眸,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坚毅,“这一生我不想为自己设限,我想做一些事到极致,不留遗憾,无路可退。”    简童自小便是被一路明恋暗恋到大,连家属院刚会走路的小男孩见到她都是腻歪歪的,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痴心不悔,徐行之有些无措,又有些局促,终于握起酒瓶,仰起头看她:“小时候觉得刻舟求剑的人好傻,可现在我发现,多少人一次次返回生命的某个节点去寻找遗失的东西,明知已经失去的东西不可能寻回,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你放心,”她笑,看着他,把他一点点刻进眼眸,她年少时代被困住出不来的梦呀,即便这么近看着依然觉得似梦非真,“若是你不能被我打动,我会潇洒离开,趁我还认路。”    他看了她一会儿:“谢谢你。”    “为周晨光,还是施南笙?”握住酒瓶的手一顿,简童似笑非笑,眼神有点放空,语气却释然,“施家在曼彻斯特是名门,在华人圈内行事一向高调,但关于俩位小姐的死讯报道却离奇潦草得很,至于周晨光如何取而代之成为施二小姐的更是闭口不谈,她的身份、学历是真是假根本不得而知。你知道的,我姐夫一直在打听她的身世,但你应允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信守承诺不将此事说出去。我知道我威胁了你,这并不算多光明磊落,所以你不必谢。”    简童的啤酒瓶撞上他的,她的脸微微泛出红晕,徐行之站起来端起酒瓶一口气把啤酒喝了个干净。    情谊太盛大,而歉意太微薄。而他甚至无法开口致歉,唯有道一声谢。    谢谢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他缓缓开口:“感情这个东西真的很难解释,十八岁会爱上的人,到了二十五岁便不会再爱上了,不是人心善变、世事无常,而是很多人和事一旦跨越了某个点,得不得到已经无所谓了。好比,很小的时候我们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一支棒棒糖,可后来长大的心情,一百支棒棒糖塞给我们,我们也不会再开心,这跟好不好、喜不喜欢没有任何关系。单单只是,不需要了。”    “我谢谢你,一开始就给了我这样的心灵暴击,”她脸上并无自怨自艾,却仍是笑着,“可是强者从不抱怨环境,而是逆风而行,懂吗?”    徐行之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他静静地看着简童的扬起来媚眼,真诚而热烈,这一瞬间,他有很多话想告诉她,譬如,他们的过往他用了很长时间去忘却,可是现在他是真的忘却了,也很难再记起。    可是很多话,他当时不曾说出口,现在再说出来不过是物是人非、伤人伤己。    他又拿起一瓶啤酒,一饮而尽。    夜风冰寒,雪落无声,徐行之酒量本就极差,喝了两瓶啤酒就头痛欲裂,一头扎进梦里浮沉。    恍惚间,他又回到三年前靛大,夏日蝉鸣阵阵,参天的古树直冲云霄,他走在林荫道上踩在树木层层叠叠的阴影里,他的师母,陆鹄院士的妻子叫住她。    近日院里新来了位女博士,与他相见不过数次,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却委派了师母来做媒。    按师母的原话,女方的父亲是靛大某工科学院的院长,位高权重,虽跟他不在同一研究院,但说来说去也是他的领导,他在学校根基不稳,这事要是没处理好,恐怕他今后的科研之路会愈加崎岖坎坷。    这些话,他倒是没放在心里,只因陆鹄院士是他的导师,即便他不受重用,但念着师徒情分,在任何一种情况下,陆鹄院士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到儿女情长的旋涡,影响他的职业生涯。    此时,他跟施南笙已认识数月,不咸不淡地聊着天,见面次数寥寥,要是他打电话过去,她倒也能侃侃而谈,但是她却从未主动联系过他。    搞科研的男人都是直球,藏不得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本无意去参加什么相亲宴,只聊天时,跟施南笙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    不曾想,她音调提高了八度,兴奋又八卦:“去啊,赶紧的,院长女儿啊,可遇不可求,万一相中了,你就是你们院下一任的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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