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文菲的个性 严明宇这次回来,当然不会忘记去给母亲上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虽然母亲去世并非是整整十年,苏东坡悼念的并不是老母而是亡妻,不过想起这句诗词,依然令身为人子的严明宇感到无比的感怀。 看到母亲的坟墓已经有些塌陷了,他决定重新修砌一下。 和姐姐商量过后,找了个阴阳师,算了下适宜动土的日子,然后和郭松林找来几个人,花了两天时间把母亲的坟墓修砌完毕。 严明宇对姐姐说:“在外面的时候不觉得,可是一回到家,每天做梦都能梦到妈妈,也许是妈妈回来看我了吧。” 姐姐说:“我也经常梦到妈妈,有时候还是很想她。可是到了她坟前,就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了,心里面也空荡荡的。” 姐姐看着在院子里挣抢望远镜的严文菲和严明野,半晌说道:“有时候觉得她们俩很苦,妈妈去世的时候她们那么小。那时候文菲才两岁,明野还不到一岁。我们所得到的母爱,远比她们要多。可是,有时候又觉得这样也好,毕竟她们俩很快就忘记了妈妈,或者说可能根本没有对妈妈的记忆,也就没有我们这么多痛苦和想念。” 严明宇说:“我记得妈妈刚去世的时候,菲菲成天哭着找她,我就骗她说妈妈出去了。她还是要找,我就抱着她到处走,她也哭,我也哭,真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你从来不在我们面前哭,可是我知道你常常背后一个人哭。” 姐姐叹息了一声:“总算都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好了。” 严明宇看着姐姐日益隆起的肚子:“姐,你现在的生活幸福吗?” 姐姐沉默了一会,像是在遐思一件遥远的事,良久才幽幽地说:“能够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生活就好,我本来也没有太多的梦想,不像你。明宇,你是一个藏着很多热情的人,怎么样,这几年在俄罗斯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严明宇笑了,说:“交往过,但是没有遇上喜欢的。” 姐姐又问:“中国的还是俄罗斯的?” 严明宇有些羞涩地说:“都有……” 姐姐规劝道:“你可得对感情认真点,你也不小了,该考虑成家的事了。不过,你在那边遇到的中国姑娘毕竟少,你这次回家时间又短,一时也没有合适的给你介绍。我可不希望你找个外国的回来。” 严明宇笑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姐姐也笑了:“我哪管得了你,我连两个小的都管不了。” 严明宇说:“她们好像和我姐夫郭松林之间不太好。” 姐姐说:“是啊,当初我也是左右为难,两边都说不听。松林心肠不坏,就是有点小心眼儿,我也没办法。文菲和明野的脾气你也知道,谁都不服,矛盾就这么结下了。” “爸呢?是不是没少打他俩?”严明宇又问道。 “是打过几次,都是喝醉酒,打得不轻呢。不过后来他也知道控制脾气了,清醒的时候也听劝。从去年文菲和明野到外边上学就好了,一年在家也呆不了几天。再说,他们俩也都大了。”对于那段终于过去的日子,姐姐已经释然了。 话题触及到父亲,两个人都沉默了,她们不愿再继续关于父亲的话题。 这时,严文菲拍着窗户,她把一只胖乎乎的小绿虫子放在舌头上吐给他们看,然后笑着跑开了。 严明宇叹道:“我真是有些放心不下菲菲。她的性格太激烈太叛逆了,野性难驯,根本不理会世俗,不受半点礼教约束。她这样恐怕以后难容于世,要受挫折啊。我倒希望她能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乖巧一点、娇气一点,将来好有一个人保护她疼爱她,平平顺顺地度过人生。姐,你平时应该多教导她,让她像个正常女孩那样去思考去生活。” 姐姐有些无奈:“我肯教,也要她肯听才行啊!只有你的话她才肯听,别人谁说得了她。她现在还小,等她再长大些,有了女孩子的心思,就自然而然变化了。” 严明宇只说了一句“但愿吧”,就目光惘惘地看着窗外。他的心理是矛盾的,严文菲的个性就是这样的鲜活生动,他喜欢严文菲的个性,但是又为她担心。如果严文菲真的改变了,他的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失落,他也不知道。 严明宇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又快要离开了。 他回来段短暂的时间,仿佛像个魔术师一样,把家中的一切都料理好,屋顶有两处已经开始漏雨了,他换了瓦,把房顶重新修葺了一下,墙壁也重新粉刷过了,院子四周的栅栏也重新夹过……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严文菲和严明野是一对好帮手,他们俩对于干活要比学习热衷多了。 一天傍晚,在姐姐家吃过晚饭,严明宇就站在姐姐家门前的小街上和街坊邻居聊天。严文菲就像只小猴子一样搂着哥哥的脖子,趴在他后背上。姐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让她有点女孩样子,她理都不理。 哥哥一弯腰将她背起来,再直起腰将她放下。他就一边和邻居们聊着天,一边和妹妹玩着背人游戏。临别的日子将近,或是不舍,或是期冀,他格外宠着妹妹。 从姐姐家回来,天色尚早。 严明宇和严文菲就沿着自家门前的小河散步,严文菲挎着严明宇的胳膊,轻快的走走跳跳。 柔软的草地在他们脚下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夕阳的光辉洒在河面和草地上,一群雪白的胖乎乎的鹅在水里闲适地游来游去。远处几只小牛犊在惬意地吃着青草,时而漫不经心地抬抬头望他们一眼。 严文菲的脚步渐渐放缓,不再那样轻快,她想着心事,犹如小兔子一样乱撞。 “哥,我想跟你一起去俄罗斯。”严文菲说。 “你看,你又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不能去的。你以为那是个好玩的地方吗?乖乖在家上学,以后考大学,过更好的生活,不要像我一样。”严明宇真的有些头疼,他不知怎么才能把严文菲这个念头打消。 “像你怎么了?我才不想考什么大学。我现在就不想上学了,我可以去帮你呀,咱们俩一块干。” “菲菲,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生气了。我在外面努力挣钱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严明野,为了你们俩能受更多的教育,将来不要再吃苦。千万不要再想这些了,你还小,俄罗斯是去不了的,懂么?” 严文菲低着头不说话,过一会又不甘心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去?” “什么时候都不要去,那里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那儿的生活很辛苦,环境也很复杂,还有很多难以预料的情况甚至危险。总之,我永远也不希望你到那样的环境去生存,我只希望你能过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生活。”哥哥语重心长地说。 “如果是那样,那我更应该去陪你了,你一个人在那多孤单。”严文菲低声说道。 哥哥温情地看着严文菲,说:“不,严文菲,你在家里,在姐姐身边,和严明野在一起,我才会安心。我不需要陪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再也不和你们分开,到时候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会太久的菲菲,再过几年,等我挣到足够的钱,我就再也不出去了。” 严文菲半晌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严明宇看着她,不禁问道: “你在想什么呢,菲菲?” “我在想还要等好几年,太漫长了。” “是啊,到时候你和小野都长大了。你们俩正快速地成长,正远远地把我抛在后面。到时候你就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当我的小跟屁虫了。”哥哥疼爱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才不会呢,我会永远跟着你的,你甩都甩不掉。”严文菲调皮地说:“哥,我给你表演一个‘连空翻’”。 严文菲说着就跑到前方给哥哥表演起翻跟头来,她轻巧地翻转着,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在欢快地飞旋,一连翻出好远都没有停下。哥哥叫着好了、好了,让她快停下,她也不听,翻着翻着碰到了一块石头,摔了一跤。 严明宇跑过去,看她有没有碰坏。她笑着摇头,眼珠不停转着圈,学着眼冒金星的样子。 “你呀,怎么就不能有点女孩儿样,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严明宇嗔怪地说着,他抚摸着严文菲的短发,又说道:“看你的头发,剪得像个男孩子。你小时候梳长头发,扎两个辫子,多漂亮。” “我小时候都是你给我梳头,你走了,没人给我梳,我就剪了呗。”严文菲像个小赖皮。 “你都这么大了,还让别人给你梳啊!我的小菲菲还是梳长头发好看,把头发留起来吧,别剪这么短了,像个假小子。” “我才不留长头发呢,我懒着梳头。以后我连洗头也省了,再长一头虱子,人称‘虱子王’哈哈……”严文菲得意地大笑。 严文菲哈哈大笑着,像个小疯子,把严明宇也逗乐了,兄妹俩就这样坐着草地上傻笑了好一阵。 “你都十四了,该像个小姑娘了,你看哪个女孩子像你这么疯疯癫癫的?让人家看了会笑话的。”严明宇止住笑,说道。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才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呢,谁爱笑话我谁就笑吧!我笑话的人还多了去了呢,可人家依然活的好好的,没有因为我的笑话对生活有什么影响。”严文菲一脸不屑,一副追求个性自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