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为何不可
狂风卷集着黄沙,洒入幽深水域之中,慢慢沉入湖底,吊脚楼隐匿于山水间,古朴悠扬。 宋喜宝负手而立,目光悠远的看着远处的山,朝阳缓缓升起,将黑暗慢慢驱逐。 近些时日,他将母亲接回苏州,处理手头紧要之事,又心忧表哥与顾兄,他不得不在苏州与南疆之间来回奔波,南疆皆以贵客相待。 宋喜宝收回目光,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十日都过去了,表哥怎么还不醒来,是不是巫医不靠谱?”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宋喜宝身体一僵,随后激动的转身,望见了面色苍白,斜靠在门上的人,眼泪一下飙了出来。 白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沈修白眼眸带笑,看着眼睛泛红的人,轻叹一声,缓缓走了过去,“阿宋怎么又哭了?表哥醒来不应该高兴吗?” 宋喜宝双眼通红的看着沈修白,扯了扯嘴角,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沈修白将他的头埋在自己肩上,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这些时日,宋喜宝不断的崩溃,曾无声呜咽,曾痛哭不止,无数个时刻泪意翻涌,却从来没有人能将肩膀借给他靠。 “没事了,再也没事了,阿宋莫哭。”沈修白温声安慰着他 宋喜宝心里太苦太苦,父亲被害,朋友被控,桩桩件件都令他心痛万分,却无力反抗,心痛,自责,无能为力将他死死包围,他每天都感到窒息不已。 宋喜宝坐在窗前,眼眶虽然红着,但情绪早已收敛住了,抬手接过沈修白递来的热茶,“表哥如今全恢复了?” 沈修白轻轻点了点头,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心里钝痛不已。 权利名望就那般吸引人?不惜用无数人的性命铺垫,将人性丢掉,贪婪地追名逐利,活成地狱恶鬼。 贪欲是人间最烈的毒,一旦沾染,躲不开,戒不掉,直至欲火焚身,万劫不复。 他如今不敢提及父亲二字,觉得可笑又可悲,他尊之敬之的人,原来想要的只是一个傀儡。 良久后,宋喜宝看了一眼沈修白,音色轻缓,“表哥今后有何打算?” 沈修白轻抿一口热茶,眼中寥落,温声道:“自此江湖再无苍梧派,我会去江湖各地游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仅此而已。” 他再不为正道代言,如今何为正道?无人能答,他只想坚守自己的道。 “表哥去吧,累了就回来,我宋府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大长老看着紧闭的石室,长叹一口气,音色沧桑,“尊主今日可有出来?” “未曾。”黛帕音色清越,眼中盛满了担忧。 自尊主将顾姑娘带入石室,便未曾踏出一步,他们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只是身上蛊虫时不时的暴动,提醒着他们,尊主情绪不稳。 石室内,封尘谨俯身贴在顾泽柠的身上,听着她胸腔里一下一下的跳动,紧紧抿着唇。 脉搏和心跳已经恢复了,柠儿为何还不醒来? 封尘谨抚摸着顾泽柠的脸,丹凤眼下拉的厉害,眼中戾气翻涌,咬牙切齿道:“柠儿还想睡多久?是真的想让我疯给你看?” 看着毫无反应的人,封尘谨抬手扯开她的腰带,吻上她的唇,手中的动作不断,音色暗哑,“柠儿快醒来阻止我啊。” 封尘谨眼角泛红,吮咬着顾泽柠的脖颈,锁骨,迷恋着她的温度。 眼泪却一滴一滴砸在顾泽柠的脸上,他紧紧抱着她,音色沙哑颤抖,“柠儿不是心疼我吗?如今我心如刀绞,柠儿怎么不心疼了?”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阳光闪退,我的荒凉便成了更新的荒凉。 沈修白与宋喜宝来到大殿,沈修白弯腰朝着黛帕一拜,“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无须多礼,你与沈霖不同,重情重义,理应被救。” 沈修白看着清冷自持的人,迟疑了一下,温声询问,“不知顾姑娘可醒了?阿瑾姑娘何在?” 黛帕抬眸看他,眼眸清透,缓缓开口,“顾姑娘还未苏醒,尊主一直陪着她。” 沈修白目光沉了沉,紧抿着唇,为何还没醒来,是伤的太重了吗? 他被深深禁锢着,安稳的沉睡在黑暗中,却总有人夜夜来惊扰他,让他无法继续沉寂下去,他不停的挣扎,想要看清是谁。 意识到自己被禁锢着,他便用尽全力挣扎,最后一道枷锁被夜夜呼唤他的人打碎,他的意识终于完全挣脱了控制。 如若没有顾泽柠的坚持,夜夜来呼唤他,他可能到死都只是傀儡,如今他醒过来了,她为何还没醒来。 “铃铃铃……”一阵银铃响动,众人齐齐回头看去。 少年墨发高束,薄唇殷红,神情漠然,身着南疆服饰,上面绣着古老复杂的花纹,银饰装点,周身气压极低,冷冽中带着妖异。 “参见尊主!”南疆之人齐齐跪地行礼。 宋喜宝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微微张口,“阿,阿瑾姑娘??” 沈修白并不吃惊,南疆众人现身苍梧派,尊封尘谨为主,他便推断出来了,她就是南疆尊主,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封尘谨掠过他们,朝着跪在地上的黛帕吩咐道:“传令下去,栖寒宫与南疆众人出动,诛杀江湖正道。” 柠儿不乖,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再看看这个世界,想必是不想看见那些虚伪不仁的东西,那他便将江湖彻底清洗一遍,让新的活水涌进。 其他人皆是一惊,沈修白立刻走上前去,出声阻止,“不可!如今整个江湖都沉寂了,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阿瑾姑娘的大仇已报,不必再将死水搅乱。” “为何不可!他们的虚伪丑陋,将柠儿热爱的人间弄脏了,我去清洗干净,柠儿肯定就愿意睁开眼睛再看看这个世界了。”封尘谨眼中戾气翻涌,目光危险的看着沈修白,音色森冷。 沈修白怔怔的看着眼角泛红的少年,顾姑娘昏睡不醒,让他变得偏执疯狂,想要用这种方法叫醒她? 沈修白抿着唇,轻缓开口,“顾姑娘不会喜欢的,她鲜活明理,阿瑾姑娘这么做,她醒了会伤心自责的。” 封尘谨身形一僵,凤眼垂下,睫毛轻轻颤动,音色暗哑,“醒了会伤心自责?可她如今都不愿意醒来。” 宋喜宝连忙走上前去,将怀里放了许久的东西交给他,“这是顾兄冒死从沈霖那里拿来的,她嘱咐我一定要交给你。” 封尘谨怔忪的看着手中的瓶子,听着宋喜宝继续说着,“顾兄将心全都放在你身上了,沈霖那里有威胁你的东西,她便不顾一切的去毁掉,沈霖手段残忍,顾兄肯定吃了很多苦。” 封尘谨心脏猛的一缩,眼眶一热,难怪她伤的那般重,竟是如此原因。 “顾兄那么在乎你,她肯定会醒来的,我们等等她吧。” 月色清冷,夜风将枝叶吹的莎莎作响,暗影婆娑。 酒坛散乱,酒气熏天,三人醉的东倒西歪,醉眼朦胧间,却是从未有过的快意。 “我们等顾兄醒来后,还要来一醉方休!”宋喜宝大着舌头吼道,看向倒在一边的两人。 封尘谨神情恹恹,今日鬼使神差的被他二人拉来喝酒,如今醉意深深。 他轻蹙着眉,身形不稳的站起来,朝着外边走去。 “阿瑾姑娘要去哪里?”宋喜宝醉眼迷离的看着离开的人。 “柠儿该想我了,我该回去了。” 沈修白轻笑一声,眼波潋滟,躺在地上看了一眼月色,惬意的闭上眼睛。 少年与人间寥寥月色,共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