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江羡对气味一直都很敏感,加之许清昼办公室里不会放任何熏香,从她一进来,就闻到除了林知鸢身上的山茶香,就是隐藏在这股清淡下,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的铁锈般晦涩的血腥气。 跟着许清昼走进休息室后,那股血腥味愈加浓烈。 直到看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余理。 跟之前看到的那个西装革履高冷的男人全然不同。 她心头顿时一跳,“他怎么了?” 许清昼语气寡淡:“受了点伤。” 江羡看了眼余理,视线扫过他身上,顺着到了床尾的衣物,西装外套上都有一层明显的濡湿,显然是血染上去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点。 “受伤不去医院,把我叫来做什么?” “不方便。” 江羡没问为什么,毕竟亲眼见过余理使枪,就算有点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奇怪。 许清昼借了余理一只手,将他扶了起来,男人的鬓角都被汗湿,略显虚弱的看了她一眼,“江小姐,麻烦你了。” 理智告诉江羡她不该沾染这件事,可她的脚步又仿佛被水泥凝住,无论如何都迈不动。 之前余理给她留下来的阴影还在,她显然并不想过多的接触他。 可许清昼的态度,今天是非要她不可了。 江羡抿了抿唇,问许清昼:“东西呢?” 许清昼知道她问什么,微颔首示意床尾:“衣服下面。” 江羡上前撩开,果然看见医药箱,里面的物品准备得还挺齐全,一旁的纱布明显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还奇怪,往常有林知鸢在公司,他一般不会叫她,怎么电话就打到了她的工位上。 再加上之前跟他闹了不愉快,他应该不会搭理她才是。 原来是把她叫进来充当免费的护士小姐,也表明了余理跟许清昼的关系并不一般。 “伤在那里了?”江羡边问边清点东西,剪刀、镊子、酒精、碘伏、双氧水、无菌手套…… 许清昼:“腹部。” 江羡动作一顿,“严重吗?” 许清昼像泼墨的眸深深看着她的背影,“你看了就知道。” 江羡头也不回,“那你把他衣服脱了。” 许清昼低头瞥了眼余理,神色讳莫如深,显然是不愿意动手帮忙的。 他能把江羡借给他看伤就不错了,还指着给他脱衣服,做什么美梦。 余理毫无血色的唇微微抿起,受伤使得他格外虚弱,说出来的话如他表象那般冷漠,“我自己来。” 许清昼大摇大摆往旁边一站。 江羡抱着医药箱走过来,看着他剥衣扣的手都在颤抖,微不可见蹙了下眉,直接上手两三下扒下他的衬衣。 一侧的许清昼明显对她的行为感到不悦,但什么也没说。 江羡也顾不得他的想法和情绪,在看见脱下黑色衬衣后,男人的肩和胸膛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腹部,还围着一圈圈纱布,浸出了血团在表面。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指尖情不自禁的颤了下。 她的确学过护理,也是在上大学后,她妈身体不太好,她时常会去照顾,后来为了方便,直接在课外之余就学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许清川不护着她后,她再受林知鸢的欺负,也只能自己处理伤势。 但她那都是些小伤,还没上手过余理这样的。 “全是刀伤?” 她觉得做许清昼的助理真难,忙事业就算了还要挨刀子。 余理手臂上的青筋鼓动,明显是在忍耐,“下面不是。” 江羡靠近他浓重的血腥味刺鼻,她把手朝他的腰伸过去,要脱下纱布,许清昼这时拦住,“我来。” 江羡求之不得,让出位置。 很快腹部的伤口露出来,看着隐隐还在血流不止的地方,圆形的,她的脸一白,“这是,枪伤?” 余理:“不是。” 江羡心下一松,摒除心中的杂念,开始给余理处理身上的伤口,她事先提醒:“我手法不太好,毕竟不是专业的,疼你也得忍着。” 期间是安静地,江羡看着无菌手套上沾染的血迹越来越多,心慌得厉害,胃里都仿佛在翻涌,想吐。 憋住了。 等终于清理好所有伤势,都过了大半个小时,她的背脊几乎都要被汗水打湿。 她摘了手套丢掉,站起来丢下一句“好了”便匆匆逃离。 许清昼从她开始动手时眉就一直皱着,此时才稍稍松了些,“感觉怎么样?” 余理:“暂时还死不了。” 许清昼还能笑得出来,“祸害遗千年,没那么容易就死。” “借你吉言。” 许清昼开了窗透风,把血腥味散出去,“你把她吓坏了。” 余理安静地垂着眸,淡声:“人是你自己叫过来的。” 责任不在他。 许清昼浅浅的勾起唇角,摸出了烟在手中把玩。 余理目光平静地看过来,“外面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真要跟那女人结婚?” 许清昼微微挑起眼皮,视线跟他对上,没吭声,下一瞬烟就含在了唇边点燃,隔着云里雾里的烟气,更叫人看不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于是余理移开眼,换了个平淡无奇的说法:“我这次去,碰上林小姐她哥了,大概是觉察到点什么,防得很紧,林家那边估计很快就会给你施压。” “我知道。” 不用他说明许清昼自然也清楚,林知鸢言语中都提点了她爸跟爷爷,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似乎都在像他证明,他跟林知鸢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容不得拒绝跟抗拒。 许清昼微微眯起眼,男人的眸中闪过狠戾,与他平素里温柔斯文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要翻一翻一些陈年旧案,比如,他的父亲联合林家推倒他外公的地位,并且,一手将他的母亲送进精神病院囚禁起来这类荒唐可笑的事情。 他捻灭了烟站直身:“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她。” 江羡没走,她给余理处理伤势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身上也染上了血迹,现在出去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听见动静她回头。 许清昼朝她靠近,低头凝着她,唇畔扬起一层浅浅的笑意,难得用愉悦的口吻夸了她一句:“做得不错。” 江羡虚虚一笑:“涨工资吗?” 许清昼无意啧了声,有点不满,“江秘书,你不知道谈钱伤感情吗?” 江羡可没那个心思跟他打情骂俏,“不谈钱更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