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户边有一张桌子，沈姣爬上去后便踩着小心翼翼地从上面下来了。　　 沈泽在外面没办法进来，于是他只好靠着墙小声和沈姣说让她先进去，太子就在里面。　　 宫殿内部豪华而广阔，空气中浮动着略带些苦味的浅浅香气，两种矛盾的气味揉杂在一起，只让人觉得胸膛微微发闷。　　 外面的阳光落不进来，整个宫殿阴且冷，丝丝寒气从地面的汉白玉瓷砖不断冒出来，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处地方。　　 沈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好在平时兰芝给她穿得严实，虽然宫殿里比外面冷了点，但还是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于是沈姣往里面走了会，很快她便隐隐约约听到了太子的声音。　　 她人小，脚步又轻，加上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一时间竟也没有人发现她。　　 只是她越往里走，那股中药特有的苦腥味就越重，甚至完全盖过了殿内熏香的味道。这种味道太过熟悉，沈姣闻得直皱眉头。　　 待她绕过一扇白玉屏风后，视野陡然开阔起来，她便看到了太子。　　 少年人一身月白开襟长袍，长身而立，面上表情淡然，看起来似乎和以往在尚书房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沈姣看到他后面上一喜，正想抬脚走过去和他说说话，一旁的床帐中却突然传来急促的咳嗽声。　　 沈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尚未迈出去的脚步也顿时僵在了原地。　　 而守在一旁的宫婢听到咳嗽声却连忙上前将帘帐拉开了，露出里面的人来。　　 宫婢将床上一副虚弱模样的女子扶起，轻拍背帮她顺气，“皇后娘娘。”　　 听到宫婢这一声皇后娘娘后，沈姣更是慌不择路，趁没人发现连忙钻到了一旁的桌子底下藏起来。　　 在场的宫婢无一不是面色凝重，而一旁的太子听到皇后的咳嗽声后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见他平静地接过宫婢手中的一碗药，恭顺垂着眼走近了，向床上递过去，“母后。”　　 沈姣躲在桌底，从她这个地方，她能够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被称为皇后的女子面容憔悴，她咳得撕心裂肺，脸上浮现出了一片不正常的红晕，高高地挂在她因为过瘦而有些凸起的颧骨上。　　 等她稍微平复下来后，她有些虚弱地看了一旁的太子一眼。　　 令沈姣有些疑惑的是，皇后非但但没有表现出欣慰，反而拧起了细长的眉毛，挥手猛地将太子手中的药碗拂落在地上。　　 药碗破碎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十分刺耳，棕黑色的药汁流了满地，但很快就被地毯吸收了，只在上面留下一片湿润深色的影。　　 做完这一切后皇后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不住地大口喘气，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倒在了她的贴身宫婢身上。　　 她喘着气质问道：“谁让你做这些事情的？”　　 太子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面对皇后的刁难，他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是当朝的太子，未来的君王，表面上风光无限，然而此刻却只能跪在地上听着来自亲生母亲，也就是当朝皇后的训斥。　　 太子虽然跪着，但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他开口说道：“没有谁让我做这些，母后病重，儿臣只是……”　　 皇后不耐烦他说这些车轱辘话，直接打断了他，“你可是太子，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于是太子就不说话了，其他的宫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是噤若寒蝉，顿时整个东宫都安静下来，安静到就连沈姣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她的呼吸。　　 皇后轻咳了两声，又不耐烦地看向太子，“你父皇过来没有？”　　 沈姣趴在桌底，她能够看到太子握紧的拳头，骨节都用力到发白。　　 然而太子却面上不显，只是平静地回答道：“没有。”　　 此刻皇后的样子和以往娴静优雅的样子完全不同，她此刻的样子就只是一名普通的妇女，完全失去了当朝皇后应有的风范和气度，而是为丈夫的移情别恋而深深愤怒着，　　 “他是不是又去了淳妃那个贱人那里？！”　　 她又将怒火引到一旁的太子上，“你怎么这么没用，枉我一番苦心让你坐上这太子之位。到头来还比不上那个病秧子得你父皇喜爱！”　　 太子沉默了一会，他本来应该像以往一样默默承受着来自母亲的怒火，然而此刻他却不管不顾地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声音沉闷，“我本来就不想做什么太子。”　　 皇后听到他这话，立马起身一巴掌狠狠掴在他的脸上，怒骂道：“你不做太子那让谁做？那个贱人的儿子吗！”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说完后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沈宴被皇后扇得偏过脸去，白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道道通红的指印。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孩，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但他的表情却并不悲伤，像是早已习惯这一切。但他心里的确又是感到可悲的，泪水汹涌，脸上透露出一点和年龄不匹配的麻木。　　 然而皇后看到他这个样子却突然又变了个样子，她突然扑到床边去抓沈宴的手，一旁的宫婢连忙扶住她不让她掉下去。　　 皇后捧住太子的脸，心疼地擦掉了他的眼泪，轻声安慰道：“宴儿，你是我的儿子，你以后一定会是皇帝的。”　　 对母亲这来之不易的温情对待，沈宴的神情柔和了一些。只是很快皇后又抓着他的肩膀说：“你听话，等你当上了皇帝，就帮母后把那个贱人赐死好不好？”　　 皇后想到以后淳妃的结局，恍惚竟以为一切都成了真，眼神里也透露出癫狂。　　 她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亮了起来，起来她抓着沈宴肩膀的手也越来越用力，长长的指甲都快隔着衣服陷进肉里。　　 “对了，对了……还有她那个儿子……那个被她利用来陷害我的贱种！你也要帮我一并处死了！”　　 皇后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尖锐，她又放低了声音，和太子轻声细语道：“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母后再也不会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