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我的家人，只能是人类。”　　 时雾清握住他的手：“放心吧，我不是人鱼。”　　 白小路皱着眉，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挣扎。　　 最后，他妥协道：“好吧，我相信姐姐了……”　　 “就是可惜了……”白小路踢了下地上的石子：“那个人鱼，肯定被怪物吃了。”　　 时雾清没说话。　　 “本来，分到人鱼肉，就可以饱餐一顿了……虽然人鱼肉不好吃。”白小路说。　　 “你以前吃过吗？”时雾清顿了顿，问道。　　 男孩有些走神地点头：“吃过……很久以前，族内也抓住过一只人鱼，他原本是金乌大人的信徒，却叛变了……于是为了惩罚他，佑姐姐让人把他绑起来，烧死了，然后大家都分到了一块烤肉。”　　 男孩说着这样的事，却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他甚至还明显在走神，对口中的过去，半点在意都没有。　　 ——他已经习惯了，无论是对异信徒的死刑，还是把别的物种吃入腹中。　　 时雾清仰头，眸中映着灰绿色的极光。　　 这个世界扭曲了，里面的人类也早已经不正常了。　　 或者平时相处中并不明显，但只要涉及到一些领域，就会发现，这个在物种中最底层的生物，也已变成了恐怖的模样。　　 “我还吃过人呢！”白小路向时雾清讲解自己经历的丰富。　　 他摸了摸肚子：“我的爸爸妈妈，都被我吃掉了。”　　 “……”时雾清。　　 白小路紧接着解释道：“姐姐，你别怕，我吃他们，只是因为我太饿了……那段时间，族内真的没有一点食物了。”　　 时雾清心情有些复杂：“你能活到今天，真的很勇敢。”　　 白小路有些高兴了，他羞红了耳朵：“也……也没有，我一个人杀不了两个大人，是禾鸟帮我的……”　　 “但是！我和禾鸟都不是坏人！是爸爸妈妈想先吃了我……我才……”　　 时雾清点点头：“小路很果决。”　　 听起来不仅没被吓到，还很欣赏他。　　 白小路生动的表情顿了下，他忽然叫道：“姐姐，你别背叛大家，别背叛我，不然，结果会很糟糕的。”　　 时雾清弯唇笑了下，不置可否。　　 好歹过去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了，她倒没有被白小路的经历吓到，只是难免对这个世界生灵们生存的不易，有了更深的感知。　　 以前，她站的太高，知道大家活的很艰难，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时雾清没有觉得白小路过分，或者心性过于扭曲，因为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像白小路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他们只是为了活着，没有人有资格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批判他们。　　 “晚上的狩猎，也是为了获得食物吗？”时雾清想到每晚都进行的狩猎活动，问道。　　 白小路没想到话题变的这样快，愣了下，才回答道：“不是，狩猎只是为了开心而已。那些怪物被杀后就会消失，没法做食物的。”　　 “开心？”时雾清真的有些惊讶了。　　 “对啊，不光小孩子喜欢玩，大人也喜欢玩的！”白小路笑嘻嘻解释道：　　 “人类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死亡，有时候，让别的物种体会一下被人类杀死的感觉，也很有趣的——是大人们说的！”　　 时雾清明白了。　　 难怪她打着伞，那些人没一个责令她放弃的……　　 原来拿生命作为赌注的狩猎，在人们看来，是娱乐，是刺激。　　 既然是娱乐……她想带着伞，自然没有人会管她！　　 她若是因此死亡，估计也没有人会嘲讽她活该，反而，他们会真心觉得难过。　　 ——真是，疯了。　　 所有人都疯了。　　 一边清晰的知道人类的脆弱，未来的渺茫，珍惜每一个同伴，一边又主动拿着生命去冒险，只为了报复欲和享受杀戮的快感。　　 “这个世界，大概已经回不去了……”时雾清轻声慨叹着。　　 ……　　 赤日族的人，默认人鱼已经死了，没人想过她能逃脱的可能性。　　 而因为人鱼之前的表现，时雾清被众人怀疑了，不过有佑凌的帮助，很快人们就愧疚的和时雾清道了歉。　　 “就是可惜了，之前那条人鱼，哭出来好多珍珠……”有人遗憾道。　　 “要那做什么？”　　 “好看啊！可以串成手链！”　　 “最遗憾的，难道不是到嘴的食物飞了吗？马上就要过冬了……唉！”　　 时雾清没有再听这些人的叹息声。　　 知道了他们皮囊下的已经被侵染的灵魂后，这些看似正常的言语和动作，都蒙上了可怖的滤镜。　　 他们像是站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一举一动都是出格的，偏偏自己已经察觉不到了。　　 ——谁说异化的，只有物品呢？　　 这些人类，也已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产生了变异。　　 时雾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她关上房门的下一刻，屋内就响起了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