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忆香越发着急,无奈愉悦对此事十分感兴趣。他的目光更多落在知了身上,一脸担忧。屋外,众人好奇又紧张。倒是神婆和秦奶奶显得格外淡然。 “走什么走?还真的怕鬼不成?”李诗语说。“我正好看看鬼长什么样。” 李诗语啊李诗语,你现在捣什么乱?看我不逮着机会收拾你。见李诗语拉着愉悦的手,忆香心里酸酸的有些醋意。 “你好好看!拉着他做什么!” “哼!碍着你啦!你不也拉着?” “那,那不一样!他是我哥!”忆香说,心里急了,想着编出什么话来吓唬诗语,让她离愉悦远些。 “我才不信,编谎话骗鬼呢!” “别吵!”神婆怒道。 床榻上,秦奶奶已经安然睡去,几天来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神色安详。床前撒了一层米,柜台上一碗黑狗血,一只大红公鸡被绑着放在床头。 铃铛响起,拐杖敲在地上发出咚咚声响。一阵风吹来,大门悄然关上。神婆开始在房间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天啊!门自己关上了!”蛮子捂着嘴小声尖叫。 “没事吧?”知了一脸担忧。 “没事。”阿豪说。“我才不信鬼啊神的。不过这事挺邪门。这神婆应该有两把刷子。” “都这时候了,不管怎样,我只想奶奶好起来。” 忆香双手握拳,掌心握着的东西已经被汗水湿透。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妖怪附身了!”神婆拉开门。漆黑的手指端着一碗狗血,骷髅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院子里的人脸色刷的白了。惊恐万分地看着她。 “奶奶怎样?”知了忙问。 “死不了!” 忆香瞳孔收缩,就像咽下一大口滚烫的水,从嘴里一路滑进胃里。心脏有一瞬骤停。指甲掐进掌心几分。神婆的目光刀一样扎进她心里。打进门起,神婆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从疑惑到惊喜。忆香知道这神婆不简单。她不能走,不能让愉悦出事。 “还不现形!”神婆端着碗步步逼近。碗里的血盛得太满,随着她的脚步摇晃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暗红血花。 “婆婆怀疑我是妖怪。”忆香强作镇定,掌心早已掐出一片血印来。 “难道不是?”神婆眯着眼,深邃死沉的眸子给人无形的压力,死人样的神情让人看一眼就发悚。那碗狗血快抵到忆香鼻尖。 “呕~好臭!”忆香说。 “知了姐!阿豪哥!我不是妖怪。”忆香躲在阿豪身后,拉着他的衣角盖着自己,眼里满是惊惧。“我不是妖怪!我都没见过妖怪。婆婆你别吓我!” “哎,你这么用力干嘛!”阿豪看看手腕,竟然被忆香掐出一道血痕。 “对不起!我害怕!” “婆婆,这个,忆香整天跟我们在一起,怎么会是妖怪。”阿豪看着神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的眼神比刚才更冷。 “她要是妖怪。那我还是狐狸精呢。就没见过妖怪长这样。”李诗语说。 “得道的妖可以幻化任何人的面貌。” “啊!真的这么神奇啊!”李诗语两眼放光,走过去对着忆香狠狠捏了一把。 “疼!”忆香皱眉。 “你瞧瞧!她知道疼啊!” “妖怪最擅长伪装。用黑狗血试试不就知道!” “这样对一个女孩子不太好吧。”愉悦说。“你这样泼,她一身,多,难看,冬天,冷。”愉悦显然被神婆的眼神吓住了。 “你多大?”神婆问。 “不知道。” “男属阳女属阴,看你样子应该成年了,正是阳气最旺的时候。不如用你的血试试?” 忆香腿一抖,看着那黑色披风缓慢朝愉悦飘去。咬咬牙喊道: “我愿意!我不是妖怪,要是你泼我一身,得陪我一身衣服。” “泼一身?”知了为忆香求情。“婆婆大冷天的,不用吧?” “也可以。把手伸过来!”神婆指指碗。 忆香依言把手伸进碗里,慢慢拿出来,血水顺着她的指尖断线般往下流。啪嗒啪嗒。李诗语捂着嘴,瞪大眼害怕错过可能消失的场景。这作呕的血腥味,忆香的手没有任何变化。李诗语脸色逐渐失望。 “切,我以为能变出个什么东西来呢。” “黑狗血还是很厉害的。”神婆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看来,你不是。” “来,擦擦。恶心死了。”李诗语嫌弃地扔过一包纸。 “你没事吧?”愉悦问。 “恶心死了!”忆香快速擦汗手,咬着嘴唇,手掌朝下塞进兜里。握住那片叶子,手掌已经肉眼可见白骨,握着灵芝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 还好她机智,提前抹了庙里蜡油和香灰,又有灵芝护着。刚刚滴进碗里的那滴血是阿豪的。不然今天伤的不是手,丢的是命。 “我从没碰过这种吓人的东西。好难受,想想就要吐了。愉悦送我回家吧。”忆香悄然抓住愉悦的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离开最好。 “嗯。”愉悦点头。 “哎,以为老人家你有多大能耐呢,结果啥也没看到。”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场景。李诗语一脸失望。 “诗语。”知了赶紧给她递眼色,示意她少说几句。 “奶奶还没醒呢。看来还是医生靠谱。歪门邪道啥的都是迷信。”李诗语显然大大咧咧惯了,竟然不怕神婆,盯着她那张从地狱来的脸好奇问道:“你不会饿着了出来骗吃骗喝吧?”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遇着这么个吓人的老婆婆,啥反对的话也只敢在心里说。没想到李诗语这么坦率。蛮子脸上写满敬佩,暗暗竖起大拇指。 神婆直挺挺的立着,活像一个大烟囱。“城里的娃娃就不该往这山里跑。” “我喜欢游山玩水啊!家里待久了多没意思。”李诗语说完听见身后咽口水的声音,似乎吓得不行。 神婆居然没生气。 床前的铃铛微微作响,越来越急促。一道白光贴着窗口闪过,很快又被弹回来。 神婆不理会她,对着即将消失的两人喊道。“等一下!那个男孩,待会还需要你的帮忙。” “愉悦快走吧!”忆香的声音带着哭腔。愉悦拍拍她的手,忆香掌心的半截蜡烛滑进他兜里。 “做什么啊?”愉悦好像就等这句话呢,转身就折回来。 “忆香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好。”忆香不敢回头,任蛮子拉着,脚步有些轻飘飘的。 神婆取了愉悦和阿豪的血,微皱眉头,并没发现任何异样。便用符纸点上血,嘴里低喝:“起!”符纸便飘过去,贴在秦奶奶额头。白影趁着间隙越窗而逃。神婆也不追赶,手指在衣袍里轻轻挥动。转身对知了说:“无碍,这下应该不会来叨扰你奶奶家了。” 看清那道白影知了身子一颤,心里对这位老婆婆更是多了一层敬畏。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婆婆。” “我也该回去了!”神婆深然看了愉悦一眼,杵着拐杖离开。黑狗垂着脑袋默默跟着。 “婆婆想要什么报酬?” “报酬?”神婆蹙眉沉思片刻,低头叹息:“老友了,不用。” 秦奶奶悠悠醒转,睁眼便问:“那老婆子呢?” “走了。”知了回答。 “哎,她还是老样子这么冷漠,想着叙叙旧啥的。唉。不过她很厉害的。比她丈夫更厉害些。”秦奶奶活动活动筋骨,眉头渐渐舒展。示意知了扶自己起来。 “这些天噩梦缠身,难得今天心情舒畅。身子都躺麻了。”秦奶奶坐着,摸着床前的福袋,袋子上用细绳系着一枚铜钱。福袋是用麦秸秆编制而成,散发着淡淡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秦奶奶眼里涌起一股迷雾,回忆涌上心头。瞬间悲痛。 “当年,老婆子的丈夫和你爷爷很要好,常来我们家吃饭。你爷爷很要强,除了地里的活,还常去城里揽工。想给我们更好的生活。老婆子那时和我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出去就是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就在家里盼啊盼。老婆子很爱她的丈夫,经常半夜打电话问我:我家那口子回来没?我笑话她。少年夫妻老来伴。你多大了?还怕我藏了你丈夫?” “他们夫妻感情好,天天待在一起。突然几个月不见,能不难受?那天,我在院子里摘辣椒。老婆子站在门口,不时看看手机,一站就是小半天。” “我就数落她:丈夫不在身边更丢了魂似的,天天盼着。总有腻歪的时候。”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老婆子跑过来拉着我又唱又跳。” “烦死啦!我更心疼我的辣椒,她这几脚踩下去,又要少炒几个菜。”秦奶奶说着越发激动。眼眶红红的。 “她那时白白胖胖的,三十多岁了还像个孩子。多幼稚啊。谁让她丈夫宠着她呢?” “你爷爷回来了,我比她还激动。两人争着跑出院子。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真是又心疼又心酸。那脸黑乎乎的一层泥,裤子破了,衣服被泥灰腌过一般。笑起来只看见一口大白牙。两人望着我们傻笑。裤管里的泥水一路滴进家门前。” “喏,那场景。两人左手扛着一个布袋右手提着一袋鱼,鱼在袋子里游的欢快。两个大男人乐得合不拢嘴。两人回来把车停在村头,下河摸鱼去了。” “哎呀!你可回来了!老婆子也不管她丈夫脏不脏,抱着他就一阵狂亲。白白的脸蛋糊了一层泥。两人傻笑。我和你爷爷倒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看着一地蹦跳的鱼。” “呃,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你爷爷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香草包递给我。香草包用保鲜袋包着,干干净净的。他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