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伸手想去拔出那黑色物件看看,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阴兵令,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手刚伸出去,就被白翩翩握住了,冲她摇头:“别碰,小溪,不能碰,这是阴兵令,如果是普通的兵器扎进去,冰冰早已经断气了,正因为它是阴兵令,凝聚了冰冰的魂魄,冰冰才能坚持到现在,让她……让她再等等吧。” 白溪连连摇头:“怎么会是阴兵令,怎么可能会是阴兵令啊!” 阴兵令是白溪亲手交给墨九幽的,让他拿着去解决自己的事情的,可是现在,阴兵令却插在了白冰的胸口,几乎要了白冰的命。 墨九幽要杀白冰?为什么? 墨九幽根本没有任何动机好不好? 不,不对。 她抓住白翩翩,问道:“爹呢?” “他在会见各大长老。”白翩翩说道。 白溪拔腿就往主殿的方向去,到了那边,白沐阳和各大长老都在,以及姐夫白简舟也在。 白溪顾不上其他人,直接冲到正在说话的白沐阳面前,质问道:“是谁动的手?告诉我。” “小溪你都知道了?”白沐阳眼睛里面也是红的,脸色很憔悴,眉心一直拧的紧紧地,真的有点风烛残年的感觉了,白溪看着这样的白沐阳,心也跟着狠狠的一抽。 白沐阳叹了口气,说道:“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人是冲着白家的阴兵阵来的,手握阴兵令,杀气很重,他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面目,打斗之中,冰冰不幸中招,七门里死伤也不少。” “根本没看清来人是谁,对吗?”白溪追问道。 白沐阳点头,随即伸手进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鳞甲状的东西,说道:“这是他打斗中落下的,刚才我们研究了一下,这应该是蛟或者龙身上的鳞片。” 白溪握着那枚鳞片,看了好一会儿,揣在身上,说道:“这枚鳞片给我吧,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想办法找到凶手,为姐姐报仇的,现在说再多都没用,我只问,姐姐真的回天乏术了吗?” 白沐阳低着头不言语,一旁的白简舟说道:“别人或许不可以,但……” “简舟!”白沐阳忽然吼道,“今天……今天就先议到这里,你们回去都继续查,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汇报给我。” 白简舟显然不愿意就此罢休,说道:“岳父!” “简舟,去看看冰冰吧,陪她最后一程。”白沐阳痛心道,“你们新婚不过俩月,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如果冰冰最终挺不过去,我会做主,为你另择贤妻的。” 白简直立刻拒绝道:“不,对于你们来说,我与冰冰刚刚开始,但对于我来说,早已经在三年前的除夕盘点会上,对冰冰一见倾心,这三年来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在分堂青年之中崭露头角,被冰冰发现,另眼相看,我刚刚才得到她,不能就这样失去她,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够了。”白沐阳忽然对旁边的手下说道,“姑爷累了,请姑爷回房休息。” 两个大汉立刻上前去扶白简舟,白溪上前一步,拽住白简舟,说道:“姐夫,有话你跟我说。” 白简舟死灰冷寂的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彩,他噗通一声就给白溪跪下了,说道:“小溪,我知道我不该强人所难,但我真的舍不得冰冰,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救她了。” “好了,简舟。”白沐阳闭了闭眼,再次呵斥道。 白溪转头冲着白沐阳厉声道:“爹,让他把话说完。” 白沐阳长叹一口气,摆摆手,说道:“简舟,你先退下吧,各大长老也回去吧,这件事情,我单独跟小溪谈。” 白简舟张了张嘴,不想离去,白溪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她会问清楚,白简舟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白溪这才说道:“爹,告诉我吧,我该如何做,才能救姐姐。 我从小跟姐姐一起长大,受她庇护、疼爱,她是白家唯一嫡系传宗人,有她在,白家还是白家,七门也还是咱们白家的七门,她不能有事,只要能为她做的,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小溪,冰冰是我的女儿,你也是我的女儿,对于我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一个都舍不得。”白沐阳艰难道,“我也理解简舟的心情,当初在一众青年才俊之中,我会挑中她做冰冰的上门女婿,就是看到他眼神里对冰冰的倾慕,那种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奈何情深不寿,他们俩人刚刚完婚两个月,冰冰就……简舟接受不了,情有可原,他想什么,我也知道,但他想的太过简单了。” “他想什么,你说。”白溪坚定道。 “你的血脉中,那股特殊的灵力,很有可能可以拉一把冰冰。”白沐阳说道。 白溪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忽略掉了? 当初墨九幽不也是咬了自己,才得以恢复的吗? 他要的,也只是自己血脉之中的那股灵力罢了,墨九幽都可以,白冰为什么不可以? 白溪当即便要回去:“我给,就算放光我的血,我也给。” “小溪,别冲动,你听我把话说完。”白沐阳叫住白溪,说道,“如果冰冰伤得没有那么重,直接给她血,或许可以,但坏就坏在,冰冰的身体,很可能已经承受不住你血脉之中这股灵力的冲击了,我们不敢随便冒这个险,万一被冲撞反噬,只会让冰冰去的更快罢了。” “到底要怎么做!”白溪急红了眼,“爹,这些天我在五花教,遭遇了很多事情,得到了控制灵力之法的书籍,也修炼了这么多天了,或许我可以试着渡一点灵力给姐姐呢?” 白沐阳惊讶道:“你说的是真的?” 白溪用力点头:“我怎么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白沐阳犹豫了一下,最终拉着白溪的手,坦白道:“小溪,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敢说,你大娘不知道,简舟也不知道,我怕一旦说出来,他们会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但现在,我似乎又看到了些许希望,小溪,我只能对你说,你懂吗,不能告诉任何人。” 白沐阳的眼神那样的凝重,白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忽然举起手来,做发誓状:“爹,我保证,我要是……” “别发誓,小溪,你听我说。”白沐阳冲着外面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低声说道,“冰冰出事的时候,一片混乱,我摒退了众人,只让医师跟着我一起留在了冰冰的房间中,医师把脉后,又做了详尽的检查,确定……确定冰冰已经怀孕月余了,可能时间太短,还没显现出迹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姐姐怀孕了?”这个消息,又是一道惊雷,狠狠地劈中了白溪,她握紧了手,浑身都在颤抖,“这是姐姐的第一个孩子,是咱们白家嫡系血脉,以后很可能就是白家继承人,我要救姐姐,必须救。” 白沐阳老泪纵横,虽然极力压抑,但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那样刚强的男子,顶天立地的一辈子,却在这种时候落了泪,刺痛了白溪的心。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如果不是为了这点骨血,就算简舟再怎么坚持,我都不会向你开口的,我们白家从祖上便杀戮气极重,走的这条道,注定要担上个五弊三缺的边边儿,白家这么多代下来,子嗣何其单薄? 你们姐妹之上,三个哥哥,一个都没能留得住,我老了,眼看着就不行了,顶不了几天的,你又是这种情况,冰冰再没了,咱们白家可就真的要拱手让人了。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却又是唯一的希望,爹……爹私心里是想保一保的,即便冰冰无法醒来,续着一口气,就在她肚子里再待上哪怕半载,剖腹取子……” “爹,你别说了,姐姐会醒来的。”白溪咬牙道,“我有办法,相信我。” 白沐阳难过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即使你能渡灵力给冰冰,也是吊着她一口气,阴兵令不拔除,阴煞之气侵体,到最后,冰冰也躲不开一个尸变,变成活死人的结局,除非……” “除非我去五花教,求那个人。”白溪闭上眼睛,心痛到难以呼吸。 白沐阳其实心里都明白,想要真正的救回白冰,需要白溪牺牲的,何止是一点血,一点灵力这么简单,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他也不可能如此难以启齿。 白沐阳一辈子在七门之中摸打滚爬,太过通透,他知道白溪最不愿意的,就是回五花教,低声下气的去求那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那是触及她的底线,她的尊严的事情。 白沐阳不忍心,白溪也不甘心,特别是阴兵令这件事情,她更难。 当初,白溪是拿着这枚阴兵令,与墨九幽恩断义绝的,如今,这枚阴兵令几乎要了白冰的命,凶手是谁,跟墨九幽或许有着牵扯不开的关系,甚至……就是墨九幽本人。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白溪回去求墨九幽,想办法救白冰,简直就是把白溪往虎口里送,把她的全部尊严,全部骄傲,狠狠地蹍在地上践踏。 白溪多傲娇的性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从来都跟只白天鹅似的,昂着脖子不认输,而现在,却要她低入尘埃之中去,白沐阳真的不忍。 可白溪却笑了,浅浅的勾起唇角,双眼中鼓着一泡泪,说道:“只要能救姐姐,能救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爹,你也不要有任何愧疚,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 如果不是我将阴兵令送出去,交在了别人的手中,又哪会引狼入室,害了姐姐?这都是我该受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沐阳看着白溪的背影,连连摇头,身形不稳,差点摔倒,一只手撑着桌角,一只手按着心口,压抑着咳了两声,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 白溪匆匆回到白冰的房间,让所有人都出去,她自己爬上床去,盘腿坐在床里面,慢慢的调动起身体里的那股灵力,按向白冰手腕上的脉搏,一丝一丝的,缓缓的将灵力往白冰身体里面送。 白溪很小心的观察着白冰的状态,看着她的脸色从灰白,到蜡黄,再到嘴唇有了一丝血色,自己也消耗过度,有些稳不住的时候,才收了手。 她靠在床里面的墙壁上,缓了好一会儿,再去探白冰的脉搏。 白冰的脉很弱很弱,白溪探了好久,才感觉到了微微的跳动,松开白冰的手,眼神扫过她胸口插着的阴兵令,心中又是一痛。 视线最终定格在了白冰的肚子上,白溪忍不住伸出手去,附在那平坦的小腹上,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悄无声息的形成,无论男女,都是白家的希望。 白溪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注定要与墨九幽牵扯不清了,孩子什么的,她不敢想,也不会要,白冰的孩子,就等同于她自己的孩子。 她会像小时候,白冰爱护自己一样,去爱护她的孩子,她的骨肉。 …… 白溪没有跟任何人说,从白冰的房间出来之后,连白品堂都没叫,就直接往百花镇去。 刚进百花镇,花牧庭迎面便走了过来,有些气愤道:“小溪,你这孩子,出去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发现你不见了,大家找你都快找疯了。” “有什么好找的,我还能去哪?”白溪毫不客气道,“把大护法叫过来,我要见他,尽快。” 白溪说话的时候,脚步不停,花牧庭跟在后面,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哪还有平时的威风,苦口婆心道:“小溪,我知道你跟教主之间有点关系,但也不能这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如此恣意妄为,飞扬跋扈的,你对我吼两句,我不在意,大护法毕竟不一样,你还是收敛一点,小心惹怒他。” “惹怒他怎么了?”白溪停下脚步,眼神冷冽,“我连墨九幽都不放在眼里,还要给他墨渊好脸色吗?他们暗地里做了什么勾当,心里没点数吗?我要见他,立刻!马上!” 花牧庭被怼的一脸苦色,他以前就知道这只养在白家的小辣椒不好管教,可现在才彻底明白,别说是管教她了,她不反过来管教自己都是好事了。 吃了一鼻子灰,花牧庭满肚子的火气,冲着一边一直跟着的副手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去请大护法,请慢了,小心你的腿。” 副手皱了皱眉,小跑着离开了。 白溪进了结界,就连一向喜欢的茶室都没去,直接坐在正厅里,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 墨渊来的并不慢,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白溪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跨到前面去,直视墨渊道:“我要见墨九幽!” “教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墨渊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不是墨九幽,替代不了他。”白溪说道,“他到底有什么事,一个多月不露头,到底是事多,还是心虚不敢来见我!” 墨渊挑了挑眉,道:“白溪,你以为你是谁?你在教主面前,不过一区区凡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阴兵令是我亲手交给他的,可是现在那枚阴兵令却插在了我姐姐的胸口上,你告诉我,这事儿会跟他没关系?”白溪激动道,“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我都要他亲口给我一个答复,否则……” 白溪太激动了,简直口无遮拦,想说些威胁墨渊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少筹码在手里。 墨渊仿佛看透了白溪一样,讥讽道:“否则怎样?” 白溪被墨渊的语气气炸了,一手按向自己的心口,说道:“否则我自废灵力,魂飞魄散,让你们所有筹谋功亏一篑,我说到做到。” “疯子。”墨渊的胸有成竹终于崩坏,厉色道,“白溪,你简直是个疯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你太天真了! 你死了,你姐姐就得跟着陪葬,你们白家以及七门上上下下,全都不会有好下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想好了。” 白溪哈哈笑了两声,视死如归道:“墨渊,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我只是遗憾,我死了,就看不到你如何跟墨九幽交代,你是如何逼死我的了! 我也提醒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到底是墨九幽的怒火更可怕,还是我白溪乃至整个白家,你嘴里所说的区区凡人的性命来的更重要一点! 不过我也不亏,有你大护法跟着一起陪葬,我是赚了,不是吗?” 白溪的话,彻底激怒了墨渊,他抬手凝力,就要攻击,白溪挺起胸膛迎上去,根本没打算还手。 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睛,盯得墨渊恨不得两指戳瞎去,剜去她的眼珠子才好。 但他抬起的手,最终还是生生的放了下去,他承认,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