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许言。 　　 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着一副清风霁月的好样貌。 　　 逢人先带三分笑，眼底却不时闪过一抹流转的精光。 　　 “果然不是个善茬子，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扯起一张大旗。” 　　 她心中暗忖，脸上却还是笑意淡淡，并不过分亲近张扬。 　　 “听大胡子说，先生手上有批货想过过路子。” 　　 “我想着，来者是客，能帮就帮把手，想必先生不会介意我的唐突吧？” 　　 霍三娘一开口，直接挑明了意图。 　　 连个弯儿都没铺垫一下，倒是让许言有些意外。 　　 他朗声笑道：“霍当家以家主之尊，亲自招待我这个无名小卒。” 　　 “再说介意，怕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两人言词来往之间，已经完成了一轮试探。 　　 一个给了直球。 　　 一个四两拨千斤。 　　 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霍三娘的笑意收了收，眼神微凝。 　　 她霍家在常沙也是跺跺脚，地皮就颤三颤的大家。 　　 自己身为当家，虽是女子身，气势可不输其他几门家主。 　　 刚才她虽是主动搭话，但话语中借了自身的“势”。 　　 一般人受她这一句，莫不受宠若惊，极易露出性格中的破绽。 　　 可这人看似言语自鄙，却将她的话稳稳接住轻轻放下。 　　 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若不是城府极深，就是有足够的底气能跟她分庭抗礼。 　　 霍三娘对许言又看重几分，甚至隐隐生出一丝警惕。 　　 “不知先生手上的货，可否先拿出来几样，给我过过眼？” 　　 她按下心头千般思绪，还是把话锋一转，重入正题。 　　 “好说。” 　　 许言伸手入怀，反手将血尸墓中摸出的玉蝉给掏了出来。 　　 “这是……高古玉？” 　　 霍三娘未接在手，只打眼一看，心里就有了个大概。 　　 起码也是汉代之前的物件儿。 　　 就是娇小玲珑，又是个口含玉。 　　 说破天去，不过就百十来块大洋，也算不得什么上好的明器。 　　 她疑惑地看着许言。 　　 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不会就只有这样的货色拿出手吧？ 　　 一双剪水秋瞳，果然说尽未语之言。 　　 许言一眼就看穿霍三娘的心思，笑着补充了一句。 　　 “霍当家好眼光，这乃是一枚战国时期的玉蝉。” 　　 “战国时期的！” 　　 霍三娘瞳孔微缩，拈着杯盖，轻拨茶水的手指一顿，险些把几枚茶渣拨出杯子。 　　 地下埋着的东西，年头越久越有价值。 　　 同样，年头久了，那墓穴里就不知能生出什么诡谲恐怖的玩意儿。 　　 她看许言手中那枚玉蝉，虽然玲珑小巧，但雕工极为细腻流畅。 　　 玉体本身因血气侵入，现有几块沁物。 　　 但其玉质圆润鲜亮，不失灵动，显然是块极佳的上品。 　　 一枚玉蝉尚且如此，可见墓主人的身份必然不低！ 　　 能从这样规格的墓穴中带出明器来，就算是老烟枪也得把头别在裤腰上，在鬼门关上走几圈儿。 　　 这年轻人居然能拿得到，这实力可绝非一般！ 　　 霍三娘转眼间，又把许言的分量提升一大截儿。 　　 原先还因他势力偏远，实力也就那样而生出的怠慢，慢慢收敛起来。 　　 “是了，老烟枪那是什么人物，大胡子都是跟在这人身后，恭恭敬敬陪着过来的。” 　　 “若不是有实打实的本事，想必也镇不住他们！” 　　 霍三娘看着笑意如常的许言，缓缓吐出一口气。 　　 “许先生，这血沁玉因被尸血侵入，多少沾些晦气，内陆市场可没什么愿意入手的人家。” 　　 “即便是有，价格也会压得极低。” 　　 “虽说那些鬼佬倒是可以运作一下，但价值多少，现在尚不好说。” 　　 “您手里还有什么货，就一并拿出来看吧？” 　　 她边斟酌边开口，目光紧紧盯着许言的脸，试图探出什么端倪。 　　 “霍当家说得是，许某既然有意跟当家的合作，自然是要拿能匹配得上的物件儿才行。” 　　 许言这时才回头看了大胡子一眼。 　　 大胡子连坐都没坐，一直站在许言身后，这时才有了存在感。 　　 他啪啪一拍手。 　　 门外一排十几个汉子鱼贯而入。 　　 手里抬着或大或小的箱子。 　　 霍三娘的目光并不在那些箱子上，反而把抬箱子的人打量了遍。 　　 越看越是心惊！ 　　 这十几个汉子虽然都是布衣便装打扮，可一身铁血冲天的气质，却摆明了都是行伍出身，而且还是精锐中的精锐。 　　 就算是盘踞常沙，作用三万大军的陈司令，手下的亲兵精锐都远远不及。 　　 这个叫许言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占了两个偏远县城的土包子，又是从哪儿弄到的这些铁血精锐？ 　　 她现在满门心思，都在把许言的老底儿都给刨出来上。 　　 霍家情报，天下无双。 　　 只有洞悉先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现在出了个在她掌控之外的人物，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但霍三娘到底是能坐上家主之位的人物。 　　 年纪虽轻，气度却极沉稳。 　　 只是眼波一转，又不动声色地落在那些箱子上。 　　 随着一个个箱子盖被打开，里面陈列的明器也一一展现出来。 　　 每样都是战国时期的物件儿，价值更远超那血沁玉数十数百倍。 　　 霍三娘每天经手的圆洋，就是个天文数字。 　　 自然不会因为这些物件儿的价值心动。 　　 但一件件叠加起来，那个估算后的价格，却也让她心惊不已。 　　 直到最后一个箱子被缓缓打开。 　　 一道寒气扑面而至。 　　 霍三娘恍惚中，似乎看到一道剑影迎面劈来。 　　 剑影之后，还有一缕淡淡黑气，似乎手执利剑，正当头挥砍劈下。 　　 “咳！” 　　 许言忽然轻咳一声。 　　 黑气和剑影瞬间消散。 　　 霍三娘顿时一个激灵，眼神重现清明。 　　 她错愕地看着那箱中的明器。 　　 一把寒光凛冽、剑气四溢的宝剑！ 　　 刚才那一瞬间，她差点儿被剑上邪气所摄。 　　 若不是许言一声咳嗽，怕是心神已经受了损伤！ 　　 这把剑邪气冲天，却绝对是这批所有明器中的极品！ 　　 只是…… 　　 刚才那一声咳嗽，究竟是许言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