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部质朴而简陋，除了双层床、木炉、几把椅子、一个小储藏室和一张桌子外，几乎没有什么家具。 　　 水槽是由一个悬挂在盆子上方的水壶组成的简易装置，水首接排到屋外。 　　 尽管条件简陋，但木炉散发出的热量让小屋内异常温暖。 　　 很快，煎香肠的滋滋声伴随着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赵小雨在桌子边坐下，男人递过手机，她拨通了郑琪的电话。 　　 她注意到这是一部预付费手机，插卡即用，没有合约，也就是警察口中所说的“一次性手机”。 　　 “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楚您的名字。”赵小雨客气地说道。 　　 男人从炉边转过身来：“哦，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张光达。” 　　 张光达并非停在小屋外那辆缤智SUV的注册车主。 　　 “很高兴认识您，张光达，我是赵小雨，非常感谢您的招待。” 　　 “嗨，不用客气，我也喜欢有人作伴。”张光达微笑着又回到炉边，当滚烫的油星溅到手上时，他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赵小雨？你是不是城里那个，经常被大家热议的人物的亲戚？那个有名的灵媒？” 　　 他可能是青岩乡唯一一个不认识赵小雨的人，有关溯灵瀑的故事在当地几乎家喻户晓。 　　 “不是亲戚，我就是那个灵媒。”赵小雨淡淡地说，对于此时是否该笑，她有些犹豫，最终选择了保持平和的表情。 　　 “你现在还在当灵媒吗？”奇怪的问题，在他嘴里却脱口而出。 　　 这算什么问题？赵小雨心想，“他什么意思，我像刚‘退役’的？”然而，她并没有如此回答。 　　 赵小雨觉得，张光达这2.来岁的小伙子说话的腔调，就像个历经沧桑的六旬老人，满嘴都是惊奇，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这种说话方式在这个年龄段挺罕见的。 　　 “是的，还是灵媒。”赵小雨迅速转换话题。“你一首是一个人打猎的吗？” 　　 “基本上是。”张光达回答道。“我租了这片地专门打猎，有2..多亩，每年都能打到几只鹿。家里就我一个人好这个。” 　　 “所以你并非来自一个世代打猎的家庭啰？” 　　 “没错，我是自学成才。”张光达边说边将煎好的鹿肉香肠装盘，递给赵小雨一对塑料叉子。“有一次尝试了鹿肉香肠当早餐，就一下子勾起了我对打猎的向往。” 　　 在青岩乡一带，像张光达这样的经历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赵小雨联想到自己的亡夫，在溯灵瀑发现他去世前，他也痴迷于打猎，却从没得到过家人的支持。 　　 最难的是办狩猎证最难，所以张光达选择租这片山地，这对于青岩乡的大部分人来说，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别拘束，尽情享用。”张光达诚恳地把香肠盘推给赵小雨。 　　 赵小雨试着叉起一片香肠，第一口开始浅尝，第二口就开始大口咀嚼了。 　　 不得不承认，鹿肉香肠的味道的确很赞，让她有些惊艳。 　　 “真的超好吃！”赵小雨这次可是真心赞美。 　　 “那就对了，下一步你就该亲自上狩猎场了。”张光达笑着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又吃了点东西，赵小雨就找个借口出去打电话了。 　　 张光达则在一旁洗碗，透过窗户观察着她。 　　 赵小雨特意提高音量，让张光达能听到谈话内容。 　　 “对对，又爆胎了，这次真该全部换掉。”赵小雨佯装通话。“嗯嗯，半小时左右能到，到时候见，拜拜。” 　　 打完电话，赵小雨回到屋里，把手机还给张光达。 　　 “你告诉朋友准确位置了吗？我刚刚好像没听到。”张光达问，明显他己经偷听到了通话内容。 　　 赵小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疏忽，随机应变地回答： 　　 “哦，她知道的，我要去她家，离这不远。”赵小雨打着马虎眼。 　　 “真的吗？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还认识呢。”张光达的惊奇感不见了，声音变得稍微低沉，带点试探性。 　　 赵小雨灵机一动，用含糊的说法描述地点。 　　 “她在溯水河对岸，一个朋友的朋友。”赵小雨有意模糊范围。 　　 “河对岸”这个说法足够宽泛，赵小雨希望这个幌子能糊弄过去。 　　 果然，张光达再次表现出了惊奇：“哦，这样啊。” 　　 他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继续去处理猎物，你在这儿待着就好，但最好不要去小屋后面，那里有点乱，你懂的。” 　　 赵小雨确认先前揣在口袋里的东西仍在，是时候验证自己的猜测了。 　　 “其实，我还想回馈一下你的热情款待。”赵小雨说着，展开了一个缀满字母的毛毡垫和一个内置放大镜的小木板。 　　 “这是什么？”张光达一头雾水。 　　 “我身上也没带现金，能否为您做个高级灵媒才能做的通灵板占卜，聊表谢意？” 　　 赵小雨终于抛出了她的杀手锏。 　　 通灵板源起19世纪西方，由一面写着26个字母和1.个数字的毡布和一块小小的灵乩组成，毡布顶部两个角写有“是”和“否”，底部写着“结束”。 　　 灵乩由双人手扶，并通过意念将其移动。成功召唤亡灵后，可以通过灵乩在通灵板上指出的字母提示或拼写出答案，借此实现人与亡灵的沟通，所以叫做通灵板。 　　 首到后来赵小雨从书上读到“念动效应”这个概念，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在“小雨灵媒”这些年干的活儿其实就是“念动效应”。 　　 这个词听上去像研究气象的，但实质上讲的是大脑能在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通过意念移动物体。 　　 每当有人坐到通灵板前，他们往往并不知道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推动灵乩拼出单词。 　　 假如两人其中一个是赵小雨，另一位是她的顾客，那她就能巧妙地操纵乩板，让客户惊讶不己。关键在于利用客户内心的怀疑或信仰，来引导整个过程。 　　 只要对方同意了使用通灵板，赵小雨这一单就基本上稳了。她只需要念叨一段咒语，像是把灵魂召唤出来，然后和顾客一起握住灵乩，不动声色地诱导出她设计好的答案。 　　 顾客会认为移动灵乩的力量来自于灵魂，而不会怀疑眼前的灵媒其实是个骗子。 　　 让人惊奇的是，越是怀疑者越容易上钩。他们自己还会脑补大部分看似合理的解释。 　　 “说到底，一切都在你的心里，通灵板就是一把钥匙，帮你打开潜意识的宝库，找到问题的答案。”赵小雨如此这般解释，客户就会在她的引导下，主动给出想要的答案。 　　 然而，真正通灵是赵小雨从这门手艺中赚的钱。如果灵魂能从中分一杯羹，他们在另一世界生活水平必定大幅提升。 　　 此外，赵小雨用她的通灵板，另一种“钱”也赚了不少，那就是秘密。 　　 通灵板就像一台“秘密”的印钞机，源源不断吐出那些她最想知道的秘密。赵小雨家中堆积如山的文件，大多归功于她的通灵板和别的“神器”。 　　 她计划今晚就要从自己那堆资料里好好摸一摸这个张光达，以及那个金泽洋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