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清爽的天,可到了后半夜,起了风,天空黑压压低沉沉地压下来,俨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子们被挡在殿院门口,任由风吹着。 老十张笠冷得忍不住低声骂起娘来,却不敢乱动,只能强忍着。 张翊低着头,心中思绪万千。 今夜的变化惊人,一夜之间,太子的身份不保,他们已经知道太子手谕调兵之事,问题是,谁干的此事。 他们兄弟自幼同窗,谁的笔记摹仿不来? 从眼下的情势来看,太子倒灶,最有利的人就是老三张端,问题是如何才能把矛头对向张端? 想着,他余光瞧见老四张竑铁青着脸站在不远处,盯着脚下的地砖,眼里闪着幽幽的光。 不知不觉,天色逐渐地放亮,黑沉沉的天空似乎要下雨了。 “嘎吱!” 轻微的响声传来,曹璋从里面走出来,对着一众皇子们打了个千儿:“王爷们,万岁请你们进去。” 随后,曹璋带着他们进去。 张端、张竑、张竔、张竴、张翊、张笠、张?等起个王爷鱼贯而入,安静的站在炕对面的墙边,一言不发。 “叫你们进来就一件事儿,”太康刚刚睡醒,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手里端着热乎乎的酽茶,“昨夜出了个无头案,有人以太子名义发出调兵手谕,这件事儿必须弄清楚,是谁竟敢如此大胆!” 然后看向贾深,“手谕给他们看看,叫他们看看是不是太子手谕,是就罢了,不是,辨认出来。” “是。” 贾深拿着手谕走过去,先递给老四张竑。 虽然早知道此事,张竑拿到手里时不免心头乱跳,仔细地看向手谕上的内容: 皇太子张竚谕:今夜京城换防,着丰和都统姚和光率兵入京城换防,听候节制。此谕。 字迹十分潦草,在他看来,跟张竚的笔法很像,但笔意之间显然有可以描摹的痕迹。 张竑看完,递给张竔,接着张竴、张翊挨个看完。 “怎么样?”太康语气平和地察觉不出冷热来,“说说看,老三,这里你最大,你先说。” 张端心中早有打算,咬定手谕就是张竚亲手所写,无论如何要把太子赶下台,如此,他才有上位的机会。 想了想说:“回父皇的话,儿臣详细分辨,这张手谕笔锋圆润一气呵成,很难摹仿。也有几处刻意描摹之处,或许是为了混淆视听。” “所以,你认为这是太子亲笔所写?”太康抬起眼皮,望着张端。 张端点头:“是。” “好!”太康点头,不置可否地看向张竑,“老四,你和老七张竔素日和太子走得近些,你说说。” “儿臣看着不是,”张竑说,“这手谕写的,有太子之笔法却没有神韵,描摹的本领高强,却有形而无神,儿臣以为,此手谕断然不是太子所写,请父皇明察。” “我看也不像!” 老十张笠性子张扬些,大声说,“太子爷的笔墨比这有神韵,父皇不比忧虑,这事儿简单,谁想当太子,就是谁干的。”说着,目光直勾勾的盯向张端。 张端猛地盯向老八张竴:“对!谁最想当太子就是谁敢的,但是描摹这事儿,还得需要几分真本事,你说呢老八!” 张竴心头霍地一跳。 论起笔法来,在座的各位除了太康、贾深和董路来,他的能力是最强的,但此刻强烈的反驳,反而有种越描越黑不打自招的感觉,他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张?见张端矛头对准了八哥,立马道:“这事儿不单单是字迹的问题,还有太子的印玺,八哥在宫外府里,哪里来的太子印,以我看,倒像是…三…三哥。” 张端头嗡的一声响,目光锐利地盯住张?。 张笠立马响应:“我看着也像。” 其他人低头不语。 曹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些个皇子王爷们,心里也早就打着算盘。 太子被废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但决不能快速地选出新太子来,否则朝局有会很快的稳定下来。 几个皇子就不能争斗得头破血流。 他们不争得头破血流,自己的儿子牛犊就没有上位的机会。瞧着现在架势,几个皇子都想把这件事儿扣在三皇子头上,无论真相如何,当下老三的势头最强,矛头自然是对准了他。 当然,这个情况也是曹璋乐意见成。 毕竟能少一个竞争者就少一个。 眼见着几个弟弟将矛头对准自己,张端先是吓得怔住,随后反应过来,赶忙说:“请父皇裁夺,这手谕笔意兴致都像太子,儿臣绝非信口雌黄……儿臣绝无一己私念。” “嗯!” 太康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他倒是没有想到张端会被众矢之的,要是因为此而重罚张端,很可能会被这些人利用了。 喝了口酽茶,瞧见张竑低头不语,便问:“老四,你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张竑身上。 张端也期待地看向张竑。 “儿臣以为,此事应当从缓处置,”张竑思索片刻,沉稳地说,“外头的情势已经控制,手谕之事不必匆忙办置,纸必然保不住火,只要查下去,必有结果。” “如此,既不会冤枉了好人,也能查证实果,不放脱了祸国乱朝之小人。” 张端心下松了口气。 太康颔首:“嗯,此事就这么办吧!这个差事不交给你们,也不交给外臣,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曹璋!”太康抬起头,刚好看在曹璋垂手而立。 曹璋万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点到自己,怔了一下,慌忙道:“在。” 太康若有所思地问:“你在想什么?” “唔?” 曹璋诧异,太康怎么会突然问起自己来? 现在这趟子浑水可是天家的事儿,就连一杆子阁老丞相都不敢多插嘴,他一个小小的秉笔太监敢说什么。 赶紧道:“奴才方才眼观鼻,鼻观心,垂手侍立,没有他念。” 太康:“这件事儿交给你去查办,务必查得水落石出。” “额……” 曹璋呆了呆。 这事儿他哪里敢查,无论查到哪个王爷头上,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陈渊则是舒服地低头一笑。 曹璋赶忙道:“回主子万岁爷的话,奴才不掌权北镇抚司和东厂,办理不了外面的案子,奴才以为交给陈公公办理此案,更加妥当些,奴才也能帮衬着些。” 陈渊张大了嘴。 太康看向陈渊:“好,那就交给你吧,都回去吧!” 众皇子目光全部落在陈渊身上,眼神各异的看着他,然后躬腰迤逦退了出去。 陈渊依旧张着嘴,不接也得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