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不由皱起了眉头，“李大人？哪个李大人？”　　 “当朝太师，李显庆。”沈碧落淡淡道。　　 方永抬脚向府门冲了过去。　　 眼下朝廷对边境开战，地方乡试在即，到处都是用人的时候，李显庆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金陵。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李显庆是来主持江宁这一届的乡试的，而且早就到了。　　 这几天他待在方府的时候李显庆不来，偏偏他带郑小雅去封地的时候李显庆就过来拜访了。　　 显然太师大人这一次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了深居方府的另外一位朝廷大儒，欧阳文忠。　　 方永奋力冲向大堂，见大堂没人，又把腿冲向欧阳文忠的房间。　　 自瘟疫过后，老师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现如今连稍微硬一些的青豆都嚼不烂，要是李显庆做出什么事来，老师的身体会更加不如从前。　　 方永撞开守在门外的李严，猛地推开了房门。　　 “老师……”　　 卧房之中，欧阳文忠缓缓抬起头来，神色严肃的等了方永一眼。　　 “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　　 “一边儿伺候着，有事等为师和老朋友下完棋再说。”　　 看到欧阳文忠还算硬气的摸样，方永自觉闭上了嘴，喘着粗气站到了二人身侧。　　 李显庆和欧阳文忠站在桌　　 案旁，皆是全神贯注的看着书桌，然而书桌上没有棋盘，只有欧阳文忠平日里豢养的蚁坛。　　 和以往不同的是，蚁坛中间用来阻挡大黑蚁和小蚂蚁的隔板已经被抽了出来，用来遏制蚂蚁活动范围的大坛子　　 欧阳文忠和李显庆二人手上各自拿着一根筷子，正在拨动着蚁坛里的蚂蚁。　　 密密麻麻的小蚂蚁早已将整块蜜糖包裹，李显庆不断操控着大黑蚁向蚁坛里唯一一块蜜糖前进，和蜜糖上的小蚂蚁进行厮杀。　　 蚁坛之中，小蚂蚁死伤无数。　　 欧阳文忠右手食指缓缓敲击着已经产生缝隙的蚁坛，左手偶尔用筷子挑动土壤。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蚁坛之中，蜜糖消耗殆尽，小蚂蚁死伤成片，饥不择食的大黑蚁已经开始吞食附近的小蚂蚁。　　 看到密密麻麻的大黑蚁疯狂侵食周围的小蚂蚁，李显庆得意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动物被逼迫到极致的时候，是会侵食同类的。”　　 “要怪就怪你这段时间没有坚持喂食，否则我不一定能胜你。”　　 “你，输了！”　　 欧阳文忠举起了手上的筷子，轻咦道，“哦？是么？”　　 话音刚落，欧阳文忠手里的筷子猛地落下，砸在了蚁坛边缘。　　 “咔嚓！”　　 本就龟裂的蚁坛传出一声脆响，随后，猛然碎裂开来。　　 已经被沙化的土壤迅速沉入水底，蚁群漂浮在水面，随着沸腾的热水不断翻滚。　　 看到数不清的大黑蚁被烫死，李显庆气得一张脸都绿了。　　 “老东西，你……”　　 “你这是在破坏游戏规则！”　　 欧阳文忠不屑一笑，把手里的筷子放到了李显庆放下的那支筷子旁边，“老夫是制定规则的人，整个蚁坛里的蚂蚁都是老夫豢养的，自然有权力打破规则。”　　 水面上，大黑蚁不断被翻滚的热水烫杀，残存的小蚂蚁不知何时互相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核桃大的圆球。　　 圆球随着热水的翻滚不断向边缘靠拢，没过一会儿便来到了水坛边缘。　　 此时的蚁团只剩下指甲盖大小，在水坛边缘的平台上烫死一片后，变成一条直线向下。　　 一些冲在前面的蚂蚁被烫死在了水坛表面，蚂蚁腿却依旧连在一起，给后面的蚂蚁铺路，一直延伸到火炉余温足以烧成灰烬的地方。　　 随后，用蚂蚁腿连成一条线的死蚂蚁被烈火形成的气压吹拂，在蚁坛边缘摇曳，还未被烫死的蚂蚁爬到尽头后，竟然脱离线条向下跳去。　　 无数蚂蚁跳进了火光之中。　　 当然，也有少数几只蚂蚁　　 得到上天连忙，借着窗外吹来的微风落在桌案上。　　 到最后，跳出蚁坛的蚂蚁也不过两手只数。　　 欧阳文忠指了指桌上存活并且集结成群的小蚂蚁，得意的向李显庆说道，“不好意思，我赢了。”　　 说着，向李显庆伸出了一直手。　　 “老匹夫，胜负已定，再无翻盘之机，你该兑现你的赌注了。”　　 李显庆双眼发红的等着欧阳文忠，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良久，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泛黄的老书，猛地甩在了欧阳文忠身上。　　 “老东西，你会遭报应的。”　　 李显庆指着欧阳文忠的脸咒骂一句，这才忿忿不平的望向了一旁静候了许久的方永。　　 “今年的江宁会试，老夫会让你当第一。”　　 李显庆猛地挥了一下袖子，转身离去。　　 方永连忙跟着出了门，却没有跟上李显庆的步伐，而是从院子里找个两个大小不一的花坛，把还在桌案上徘徊的那几只小蚂蚁装进了小的蚁坛里。　　 欧阳文忠把地上泛黄的老书捡了起来，好奇道，“就剩下这几只了，难以成群，你养它们做什么？”　　 方永把小花坛放进大花坛里，又往小花坛里放了块蜜糖，这才恭敬的向欧阳文忠一礼。　　 “学生想继续豢养它们，学生似乎有些明白您说的蚂蚁的真　　 谛了。”　　 “学生也想试一试……”　　 欧阳文忠审视着方永满头的银发，抬手把老书砸在了方永的头上。　　 “这本太公兵法是李家典藏，非李氏血脉不可学，非李家继承人不可学。”　　 “现在，为师给你骗来了，加上沈家嫡女手上的六韬三略，便能集兵家之大成。”　　 “回头找你媳妇把六韬三略要过来。”　　 “什么时候你能把这本书和六韬三略学以致用了，什么时候才算真正的明白。”　　 欧阳文忠脱下身上的外套，顺便把藏在袖子里的圣旨放到了桌上。　　 “为师乏了，你也需要准备明日的秋试，剩下的话，等秋试过后为师再与你说。”　　 “退下歇息吧……”　　 “学生知道了。”　　 方永应声上前，为欧阳文忠盖上了被子后，抱起桌案上的蚁坛准备带走。　　 走到桌案前的时候，方永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圣旨，一双脚如何也走不动了。　　 原来李显庆来方家，是为了给老师宣旨。　　 “老师告老还乡多年，这些年来别说是圣旨了，就连官府慰问都不曾有过，怎么突然就送圣旨过来了。”　　 当朝太师送来的圣旨，和鱼无服那种四处宣旨的太监送的可不一样。　　 纠结良久，方永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伸手拿起了桌案上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