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一个爽朗清晨,大宁王朝定南卫楚王府听云轩,刚刚就藩,也是王朝内最年轻的一等字亲王杨宸在摆弄着手里的弓箭,自从离开长安,他还没射过一箭。 这一次,他,不仅想领军,也想试试用箭洞穿他们口中的南诏蛮子,看看是不是所谓的蛮子就真的要多一个三头六臂出来。 安彬站在杨宸身后,见杨宸接连几箭都在靶心附近,就说道:“殿下可试试将弓弦再拉满一点” 到底还是年轻了,换那些锦衣卫里老成的指挥使这一刻只能说:“这真是一张破弓”来让主子有个台阶可下,只见杨宸有些愤懑,同是少年,他在宫里可是人尽皆知的神射。用力再拉满一点, “嗖”的一箭过去,正中靶心,杨宸和安彬也一同笑了起来。 “这是安统领之功啊”杨宸有些调侃地说来。 “末将不敢愧不敢当,是楚王殿下无愧神射之名” 不会拍马屁,真的就能这么快做上统领?安彬也笑道,自从离开了长安,也就和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楚王他能说上几句话。 “以后少学咱们定南卫的和大人”杨宸说完,两人又是会心一笑。若不是真实的事态紧急,此等轻松作态,谁能想到这是大战之前。 “殿下,萧将军派人来了”一王府侍卫跑到这听云轩内的校武场地之内回话。 杨宸将手一挥,安彬就接话唤道:带过来 一个身穿大宁南军铠甲的都尉走了过来,王朝幅员广阔,不同地方的卫军,铠甲,箭矢有所不同。因为各地气候,地形都有所差异的原因。 “末将参见楚王” 只见一黑胖的男子双手分于胸前,拘着身子为杨宸行了一礼。大战在即,披甲不跪是先帝太定下的规矩。 “免礼吧,萧将军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杨宸一边说,一边扶起了这都尉。武人心思最难征服,绝非文官高官厚禄就可收买那般简单。杨宸在定南卫,要收买人心,仅仅靠这些,做得还远远不够。 “萧将军让末将来禀明殿下,据斥候回城来报,昨日夜里南夷联军已经在城外十里扎营,估计很快就会攻城,将军问殿下,巡视城池可否过几日?” 这黝黑粗壮的都尉倒也直白。 “你去告诉萧将军,一切按他的意思去办,本王这里不会添乱” 杨宸看向安彬,示意将此人带出去。杨宸这一番言语,其实什么都没有讲,对于巡视城墙暂缓几日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句不会添乱。 武人还是好说话的,这名都尉竟然就在真的由安彬领着向杨宸行礼告退,回去复命。 待安彬从府外回来,杨宸已经穿好了甲,连箭矢都一并在箭袋中装好。杨宸的神色里尽是头次大战的前的期待: “安彬,敢不敢跟孤去看看啊?” “这有何不敢,跟着殿下,诏蛮子瞧见了都得绕开三尺” “不要学和大人!” 杨宸换上了为原本为杨泰就藩而提前准备的几套铠甲中勉强合身的那一套,将长雷剑挎在了腰间,身后背了一盒箭矢,手拿一张弓。 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哪里知道弓箭是战场之上最无用的兵器,一阵箭雨,敌方护盾之下很少伤亡。华而不实,还不如大锤长戟来得痛快爽利。 离开王府,随行的约有五十精骑,奔阳明城西门而去,登上城楼。 见那萧纲在和手下各营校尉都尉商议着守城之事,或许过于投入,没有发现杨宸和安彬的到来。杨宸做出噤声的手势,不想打扰这位原来楚王麾下的骁将去部署军力。 从某种程度来讲,杨宸才应该是这场反击战的指挥官,但直到此时,他都未曾过问守军多少,有何退敌之策。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这南夷深入大宁境内,一旦四关守军缓过神来,只需背后袭来,所谓南夷联军只能是瓮中之鳖,束手就擒,所以也并未那么慌乱失了进退。 阳明城的守军只需要立在高墙之上,死守城池,或等援军来围住南夷,中心开花,或等南夷见状不妙,撤军之时狠狠地从背后追出去咬一口,逐出边境。因此种种缘由,文武官员,三营上下都相信此战必能在萧纲率领之下,大获全胜。 一向老练的萧纲也只是一再强调了守城的事宜,一炷香下来,只有一个要点 “坚守不出,以点待援” 杨宸有些兴奋,他何曾不想也站在城头之上指挥人马向城下一顿猛揍。 只是不能被萧纲和众武将看作添乱,毕竟大宁还没有到要年纪轻轻的藩王死战不退的地步。安排结束之后,萧纲对众人说“记住,死守城池,回去安排好人马,四个时辰一换,轮流守城” “诺!”武将们或许见杨宸这楚王在此,连气势都高了几分。 这时萧纲才意识到杨宸的存在,倒是也不意外,听完手下来回禀的都尉说完,他就猜到了结果。 “王爷恕罪,军情紧急,末将失了礼数。” 萧纲一身黑甲,身后是红色披风,不卑不亢地说着。就算是当年的杨泰,他打心底佩服的人都只能是这样,杨宸这年纪轻轻的藩王,要让人家心悦诚服,谈何容易。 “萧将军不必如此,有各位将军协力守城,本王相信此战必胜,阳明城无忧,只是本王不解,为何这南夷扎营于城外,此时都还没有动作?” 杨宸问萧纲,像是一个学生询问师父一般 “回殿下,只怕这南夷是有心无力,藏司,南诏,羌部,廓部,都遇大旱,此次来袭是事暗中联络一同出兵。但没人真的敢破城屠戮,与大宁结个死仇,就是想抢掠军粮军械。末将只怕,如今这阳明城守得住不难,只要待四关守军回过神来,咱们来一个瓮中捉鳖便可” 萧纲倒也无所保留,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那若是围住阳明城,其实另有所图如何?” 杨宸的追问让萧纲也有些意外,只是如今有些隐秘,他还不大方便说与杨宸,也不大适合摆在明面上。从某些程度来讲,南诏打到阳明城下的这事,算萧纲给朝廷敲的一记警钟。 从杨泰北返不回,朝廷对定南卫的边军苛刻太甚,边务更是一塌糊涂。唯一的善政互市,又被和珅操于己手,用大灾之年发大财的念头,坑惨了四夷,逼反了他们。 萧纲纵有无奈也只能说:“这还得与南诏蛮子较量一番之后才能看清意图,不过据先前的斥候来报,此番来犯之敌正是伏击两关援军的南诏中军,约莫三万人,攻城军械不多,多是野战之军” “那就先较量一番吧”杨宸从城墙的阙楼之处远眺,好似可以隐隐看见远方群山之中敌军的营帐。 杨宸莫名的兴奋,是初次登上战场之人该有的,因为出身天家,身体里流淌着杨家历代先祖喜欢沙场的血液,更是自小便知战争就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倾覆丧命,所以没有过多的忐忑。 但他不知道,和听说的死亡比起来,直面死亡是要百倍的勇气。 宫里练习骑射受伤有太医及时救治,可在偌大的战场之上,在血肉横飞的场面下,那刺骨的疼痛得伴随着战事结束,他不知道当战端一开,便没有了礼和人性,有的只是刀光剑影,有的只是杀戮,要么你死,要么我亡,仅此而已。 在和萧纲巡视城墙时,杨宸不得不赞叹萧纲治军之严,准备之充分。要知道,这可是突然之间爆发的战事,可守城的箭矢,石块,红油,强弩,大戟,长刀可是一样不少。 杨宸不得感叹,“名将如此,难怪皇叔麾下的将军,还乡的还乡,调离的调离,父皇独留他守在这西南大门之上” 还没走出几步,军士开始躁动,远方山中陆续升起了黑烟,逐渐接近这阳明城。 “这是我军斥候在报,敌军有异动,王爷,城墙上危险,您快些回府吧” 萧纲有些紧张,他不怕南蛮子,就怕这少年藩王一时意气,要留在这里杀敌,刀剑无眼,若这杨宸有个三长两短,惹得天子迁怒囚于长安的王爷,可就真的坏了大事。 “禀殿下,禀将军,城外斥候来报,敌军,来袭!” 杨宸只是看着迅速跑来汇报军情的军士,神色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