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了迪庆寺里,云单贡布就对自己的兄长说道:“大哥,大宁楚王殿下的话你想得如何了?我觉得说得没错,他多吉狂悖,早晚会惹出滔天之祸来,咱们为何要陪他一道得罪大宁啊?整日里仗着兵马多横行无忌,对咱们阿爸都多有无礼,可人家大宁只用了三千兵马就将他打得全军覆没,真是出兵教训咱们,最先送死的还不是咱们?他让我去打丽关,就没安什么好心!” 云丹贡布的喋喋不休并没有等来云单阿卓的回答,反而是极其响亮的一掌,直接将其打翻在地。 “住嘴!若不是你被人家逮住,我何至于今日要走这么一趟?我看你是昏了头,大宁要不要得了咱们的命我不知道,可你这番话要是被多吉听去,今夜咱们就得没命!” “凭什么!” “就凭人家在芒康寺还有一万人马,巴塘寺还有五千” 云单阿卓没有好气的坐在那地毯上,即使前日夜里和多吉闹得不欢而散,可真要让他赌上全族性命叛出多家自立,他没有那个胆子,但凡有,也不会带兵来一道和大宁作对。大宁强盛不假,可大宁对他云单阿卓太远,而多吉太近。 被打翻在地的云单贡布没有吱声,短短的数日之内,他就好像将自己的敌人换了一个人,让他在丽关送死的人是敌人,放他回来,还给云单家一条明路的人如何能是敌人。 兄弟俩的争执尚未等来一个结果,就听闻卫兵奏报:“阿卓少爷,多普来了”齐齐起身,一道出帐相见。 多吉只是盈盈笑意的走过来,看着劫后余生的云丹贡布说道:“刚刚听说阿卓把贡布带回来了,就赶紧过来瞧瞧,都说那丽关成了死人堆,贡布还真是得佛祖保佑,万幸逃了回来啊” “能活下来,不容易,在雪山里吃了些苦头,碰巧被我出营巡视给带了回来” 听着多吉在这里假情假意,云丹贡布也笑道:“死人堆哪里只有丽关一处,若是等着多普在凉山大胜了来一并夹击大宁的援军,我怎会不知情形不对便拔腿就跑” 话音刚落,云单阿卓就狠狠扯了一下自己弟弟的衣角,而后者仍是不服气,同样是败军之将,为何他多吉就能如此猖狂地看自己笑话。 “不知阿卓听说了没有,这几日丽关城外悬了许多颗人头”多吉没安好心的问道,略有耳闻的阿卓只是疑惑道: “哦?还有这回事?” “都是我多家的探子,看来那小楚王不把我多吉剥皮实草,是断然解不了恨的,哈哈哈哈,不过我不怕,都佛祖保佑,今年的雪下得早些,想必过几日那小楚王就该知难而退了” 多吉刚刚说完,又为贡布呛声道:“那等没有大雪的时候该怎么办?三千人可以打一万,那三万人马,能打多少?有十万精兵可以挡?” “贡布今日好大的火气,我是哪里得罪了贡布?” “多普心知肚明” 眼见两人争执,阿卓又是冲自己弟弟打了一拳,骂道:“不许对多吉无礼!”打完了贡布,又立刻向多吉赔罪说道:“这两日在山中吃了点苦头,估摸着是有些怨气” “无妨,不过本普说一声,有怨气去找宁人,别像疯狗那样乱咬” “你!” 特意过来敲打这云单家兄弟的多吉没有负手离开了云单家的大营,当安插在阿卓身边的探子将昨日密信的事说与他时,他即动了疑心,同样是人马失踪,他多家的探子就人人的头颅被取走,就他云单家的探子一夜之后安然无恙的回来。 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入夜之前,渐渐有丽关一战的俘虏走回来,无一例外都是云单家的奴隶,而所有多家的奴隶,都和前日雪夜里的探子一样,被钉死在了丽关。 当这件事被多家的探子在丽关看清楚回来奏报之后,渐渐从两位主将的矛盾变成了两家的矛盾,素日里骄兵强将的多家士卒动辄欺辱云单家,而后者就是死死的咬住多吉领精兵一万在凉山被人家打了一个全军覆没不松口。 在安彬的“迷魂汤”下,越来越多的藏兵俘虏相信,他们之所以在丽关惨败,就是被多吉用来做了诱饵,多吉根本就未想过要来援救他们,相反将他们视作了弃子。而之所以此番放他们回去,而将多家的人处死,则是因为丽关一战要血债血偿。 为何只杀多家的人,而放他们云单家的人,其中“巧妙隐晦”不必多言,在这伙云单家的奴隶离开丽关之前,安彬甚至亲自向他们敬了酒,说今日殿下已经和云单少爷见过,让他们“务必”将此事埋在心头,等有朝一日一道杀了多吉再饮。 何为人言可畏,在影卫和锦衣卫里都做过事的安彬太清楚,庙堂里的风从不是平白无故刮来的,在风起之前要多少暗棋是这些布衣百姓绝对难以想象的,就如长安城里议论国事的茶肆,究竟有多少是朝廷自己开的,也没有人去计较过。 多吉没有再来云单家的大营,云单阿卓在吃了两次闭门羹后也闭营不出,整整三日,迪庆寺里的两支人马已经渐渐到了一个水火不容的地步。 甚至有传言,前一日的探子出营在外和宁军游哨交战之前都会被问一句:“是不是云单家的人?”如果回答是,宁军游哨还会多说一句:“那早些回去,都是自家兄弟,过些时日一道在昌都饮酒” 弄得不少奉命出去刺探军情的藏司探子不明所以,可看见宁骑那么气定神闲仿佛两家真是有何密约。 可随着有多家的探子伪装成云单家的探子害了宁骑被割下头颅后,两家也都纷纷停止了刺探军机的事,毕竟丽关和迪庆寺都在这儿,拉雅山也在这儿,丽关有两万人马,迪庆寺也有两万人马,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渐渐知晓迪庆寺里变化的杨宸久违的露出了笑,在议事堂和麾下部将一道饮酒时为此事还颇为得意。 也就是在此时,简雄向杨宸奉上了今日刚刚从宁关带回的一个檀木盒子。 “这是?” “简将军说是宁关将士在多吉大营里找到的,后来让护卫他们回去的骑卒带回来,让末将亲手交给殿下” “哦?” 杨宸迫不及待的打开,发觉是一幅画,还以为是多吉营帐里有关藏司的军情布防,可正当他亲自徐徐展开,一副月部盛装的女子挂像即出现在眼前,那画中女子头上的银饰杨宸见过,还是在长安城里。 而如画中女子一样的盛装,杨宸只在长安城里第一次被自己父皇问奏南诏事时见她穿过。 “嘿,这多吉的大帐里怎么挂了一副月部女子的像?末将还以为是什么军机布防呢,简将军要让末将交给殿下” 洪海在一旁有些不屑,主将的营帐里不挂军机图挂副女子像,总显得有些堕三军之志。跟在一旁随之看到的安彬笑而不语,去疾则是老老实实地说:“殿下,这画中女子,好像月姑娘” “月依?”洪海惊道:“不会啊,没见穿过这身银装啊” “闭嘴,赶紧吃你的肉去,等他们再吵个几日,就该咱们动手了” 杨宸说话间将画像收了起来,可脑中浮现的是那日一同在横岭落入陷阱命在不测时,月依趴在他身上两人觉得没有明日彼此说些秘密时说过的话。 “我阿爹要我嫁给藏司大喇嘛的儿子,说是有藏司的援兵,大哥的王位可以更稳固些” 当时的杨宸还在心底骂过月凉为了自己的所谓的百年基业将自己的女儿当作玩物拱手予人,算个狗屁的南诏百年英雄。 “原来就是你多吉和她有婚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