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刃疾干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先离开了。” 驷马淡淡的说道:“你不能走,若你出去之后,向胡亥告密怎么办?” 冯刃疾有点无语,他解释说:“我和谪仙是好友,与伏尧公子也颇为熟悉,不会告密的。” 驷马却不信:“我在商君别院那么长时间,从来没听过你这号人,可见你根本不是谪仙的朋友。” 冯刃疾无可奈何:“我是刚刚做的朋友不行吗?” 不管冯刃疾好说歹说,驷马就是不肯放他走。 最后冯刃疾无可奈何,也只能坐下来了。 他知道驷马身受重伤,有点想趁机打晕了驷马,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驷马是亡命徒,虽然受了伤,但是手上有兵刃,万一自己杀不了他,反而会被反杀。还不如稳住他,看看再说。 于是冯刃疾问驷马说:“胡亥的死士,为何要追杀你?” 驷马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说:“起初的时候,是担心我给伏尧公子报信。我是谪仙派出来的信使,我要告知伏尧公子,陛下要来北地郡。” 驷马无奈的说道:“然而,陛下已经来过了。” 驷马嗯了一声:“我知道陛下已经来过了。我在半路上被那信使所伤,这些日子一直在逃命,根本来不及通风报信。” “现在那死士紧追不舍的要杀我,是想要杀人灭口,免得被陛下知道,胡亥公子曾经打算用卑鄙的手段赢得这一场比试。” 冯刃疾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问驷马:“你打算在这里藏到什么时候?” 驷马说道:“我打算藏到天亮。义渠城中,到处都是伏尧公子的人。伏尧公子来这里的时候,曾经从商君别院带来了几个匠户。我只相信商君别院的人。只要见到了这几个匠户,我会立刻跑过去求救,有他们保护我,我就可以活下来了。” 冯刃疾哦了一声:“看来老夫要陪着你在这里坐到天亮了。” 驷马没有说话,看来是认可了这种说法。 冯刃疾瑟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昏昏沉沉。 忽然间,他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如果我不听命胡亥呢?胡亥让我状告扶苏,我可以置之不理啊。 不仅如此,我可以状告胡亥。 只要把胡亥告倒了,他的死士自然树倒猢狲散,甚至会被陛下全部捉拿。而我也就安全了。 想到这里,冯刃疾心里面有点激动了。 他不是笨蛋,他知道最近陛下对胡亥有点不满。 状告别人,或许不会成功,但是状告胡亥,他很有把握。 更何况,胡亥居然派出去死士,追杀其他两位公子的信使,想要靠这么卑鄙的手段获取胜利。陛下听了之后,定然勃然大怒。 想通了这些之后,冯刃疾看向身边的驷马:“你想不想状告胡亥?” 驷马淡淡的说道:“我只信任商君别院的人。” 冯刃疾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驷马来来回回总是这几句话。 冯刃疾有点无奈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巷子里面,渐渐的都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冯刃疾率先醒了。 其实这一晚上,他根本没怎么睡着。他毕竟是大官,是富贵人,这一生没有受过什么苦。在这种地方睡觉,根本睡不踏实。 驷马就不一样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而且身上有伤,所以睡的昏昏沉沉的。 冯刃疾趁着驷马在睡觉,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出了巷子,然后一路狂奔,逃得越远越好。 冯刃疾跑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大队人马,缓缓而来。 是陛下的车驾,陛下正在率人离开义渠城。 冯刃疾直接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陛下,陛下。臣冯刃疾有要事启奏。” 周围的护卫看见跑过来一个人,早就把剑拔出来了。 不过在场的不少人都认出来了冯刃疾,连忙呼和。因此护卫们只是拦住了冯刃疾而已,没有将他切成几块。 嬴政在车中淡淡的问道:“何事啊?” 冯刃疾上气不接下气:“臣……臣要状告一位公子。” 全场哗然。 众人敬佩的看着冯刃疾:这家伙,胆子真的太大了。 你弹劾朝臣和公子,一两次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三番五次的弹劾啊。 嬴政的声音有些无奈:“你又要状告谁?”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为了避免泄密,臣请求单独禀告陛下。” 嬴政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罢了,你上车来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上了辒辌车。 胡亥看着冯刃疾的背影,脸上露出来了笑容:这个冯刃疾,做事倒也麻利。昨日刚刚吩咐了他,今日他就要状告扶苏了?不错,很不错。 辒辌车中暖洋洋的,冯刃疾进去之后,顿时觉得全身舒泰,不由得有了一丝困意。 昨天几乎一夜没睡,在凉飕飕地深巷之中坐了一夜,冯刃疾早就疲惫不堪了。 但是他也知道,今日登上辒辌车,并不是来休息的,而是事关生死,因此,冯刃疾不得不强打精神。 嬴政看了冯刃疾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你为何弄的如此狼狈?” 冯刃疾身上还有不少土,头发也有些散乱,加上一夜没睡,精神也很差劲。 冯刃疾行了一礼,诚恳的说道:“臣……臣要奏报的事实在太过重大,因此臣昨夜一直没有睡觉,辗转反侧,失魂落魄。故而今日精神不佳……”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你要弹劾他人,会辗转反侧吗?” 嬴政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是话语之中,不乏讽刺之意。 冯刃疾这家伙,三天有两天是在弹劾别人。而且弹劾的无一例外,不是重臣就是公子,好像官职低微的人,根本进不了他的眼睛一样。 这样的人,恐怕早就胆大包天了吧?他岂会因为弹劾的事,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对于冯刃疾的弹劾,嬴政是有些不快的,但是还不至于治罪。 一来,嬴政还不知道冯刃疾要弹劾谁,万一证据确凿,言之成理呢? 二来,昨日刚刚夸奖了冯刃疾,今天听说他要弹劾公子,就勃然大怒,似乎也不太合适。 三来,冯刃疾这一次主动私下里弹劾,而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已经算是有些进步了。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冯刃疾弹劾的人有点多了,嬴政已经对这个奇葩不意外了,所以接受能力提高了很多。 只见冯刃疾站在那里,嘴唇哆嗦着说道:“陛下,臣……臣要冒死弹劾一位公子。” 说了这话之后,冯刃疾觉得自己两条腿有点软,几乎站不住了。 以前他也曾经弹劾重臣和公子。但是那些弹劾,都是被人逼迫的,虽然明知道背后的人不会保着他,但是心里面毕竟是有一个靠山。 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他自己要弹劾胡亥的。冯刃疾有了一种鸡蛋碰石头的感觉。 另外……往日的弹劾,他故意找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凑合过去就算了。可是这一次,是要把胡亥往死里面弹劾啊。 如果弹劾成功了,胡亥可能无法再露面,自己就活下来了。 如果弹劾失败了,胡亥没有伤筋动骨的话,自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冯刃疾怕了。 他很怕。 而嬴政奇怪的看着冯刃疾。 他也注意到了冯刃疾的恐惧,因此心中才有些纳闷。 按道理说,冯刃疾弹劾过了多少人?怎么今日却怕成这样?难道今日要弹劾的人,格外不同,格外令他畏惧? 于是,嬴政也不由得开始重视起来了。 冯刃疾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了:“胡亥公子,臣要弹劾胡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