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她扬起脸,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是啊,有什么好哭泣的,她有什么可丢脸的,在自己面前的是程谦而不是方骏,她并不用因为丢了自尊而觉得丢脸。程谦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幽暗的灯光扫在他脸上,原本冷峻的面容现在分外得柔和,眼神里也透露出温柔与怜惜。 “真的没事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一遍。 “真的没事了。”她只得再装出无所谓的态度,扮一个大大的微笑给他,甚至于想再勉强笑出声来,但发现自己并不可以,随即拉住程谦的衣服说:“走吧。” 他轻轻地点点头,领着她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咚,咚,咚”身后传来钟声,12点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随着最后一声钟声的敲响,四周又响起烟火的声音,S市的新年真热闹,伊甜忽然觉得有些孤单,她想小镇,想伊父伊母还有伊琳,她也开始无端地想起了方骏。假如时光倒流,那么一切是否都会不同。 看着她有些迟疑地不住回头,程谦有些不解。 “怎么了?” “又一年了。” “嗯,又一年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圣诞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她跟他说圣诞快乐,新年的时候,他们也在一起,他对她说新年快乐。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程谦有些讨好地问她,他太内疚了,他想补偿。 “每个人都会有新年愿望吧,比如你们女孩子,想要一条漂亮的裙子,或者想要一个名贵的礼物,没关系,说出来,我能满足你。” 她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小时候她渴望新年快快到来,可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走亲戚,长大一些,她希望她能学业有成,再长大一些遇到张一和方骏,她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新年都有人陪她过,到了现在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家人健康快乐。 她很想告诉程谦,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但她觉得程谦懂,他怎会不知道呢?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为了让自己开心。 “我想他能背着guitar唱一首“and-i-love-you-so” 那一年,他弹着guitar高唱这首歌,深情而感人。她跟他说:“真想一辈子都听你唱这首歌”,他望一望她:“我也想一辈子为你唱这首歌”“嗯,一辈子只唱给我听” 一辈子只唱歌给你的听的誓言,是多么的美,美得令人人心醉,但太过美好的誓言往往是无法兑现的。 “方骏”程谦看着低头不语的伊甜,心底里想着。 “走吧” 他点点头,跟上伊甜继续往停车场走去。他只能跟她说一声新年快乐,因为他无法满足她,这个愿望太大了,或许比让他去天上摘月亮还要难。 送她回到家已经一个小时以后了,她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他忽然叫住了她。 “伊甜。” “怎么了,老板?” 他的心一怔,她又开始叫他老板了,刚刚那一声气急败坏的程谦,他觉得更适合他们。 “你的妆花了。” 她不好意思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睛:“哦,谢谢”,说完,她转身要走。 “等等”听到他的声音,她又辙回来,转回身,看着他。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她没有任何的回应,径直离开他的车子往家走去。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这句话,久久的回荡在她的心里,这算是他给的新年愿望吗? 回家的伊甜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妆也花了,还好是夜晚,否则她真该无地自容。这是第一次当着一个陌生人哭泣,她以前总是刻意的掩藏自己的悲伤和难过,她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躺倒在床上,耳边回想起那首“and-i-love-you-so我如此爱你,可是你在哪里?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程谦来了电话让她去吃饭,依然是与柳铭杰和钟少扬。 “老板,对不起,我很累,不想去。” “六子昨天和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 “他说要跟你道歉。” “不必了,我没事。” “伊甜,别不懂事。” 听到这一个词,她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的放下来,愣在那里,他曾也这样说:伊甜,别不懂事。 “喂?有在听吗?” “好,我知道了。” 她不想再与程谦争辩下去,她怕再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似曾相识的词或句子。 吃饭的地点定在“敦豪”,她又迟到了,但今天众人格外的客气,连程谦也收起他那张扑克脸。虽然昨天在兰桂坊闹得不愉快,但她还是很礼貌地与众人打了招呼,她发觉柳铭杰与钟少扬正奇怪地看着自己。 他们确实很奇怪,特别是柳铭杰,程谦那句“她不一样”以及后来愤愤关上门冲出去找她,最令他不解。 他站起来,脸上的青筋也爆出来,与程谦兄弟多年,从没为了一个女人红脸,他追上去,拉开包间的门。“程谦,你给我站住”他有些想与程谦打一架的冲动,他觉得自己的脸挂不住,更何况那么多外人在场。眼见他也想冲出去,在一边沉默很久的钟少扬站起来,跑到门口拉住他。 “多大点事”,钟少扬拽着想往前走的柳铭杰,搭着他的肩。 “这事还不大?”他回过头来看一眼钟少扬,平时的他沉默的很,今天倒是出奇了。 “六子,你今天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过分?钟少扬你小子,说我过分?”六子指着包间的门,“程谦他给我面子了吗?我们哥仨怎么都好说,今天摆着我那两手下和米儿” 钟少扬拉着他,把他拉去洗手间。 “你说我过分还是他过分?” “玩归玩,你也该看看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他抬起眼撇一眼钟少扬。 “六子,你平时没那么迟钝啊?” “少扬,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钟少扬靠在洗手池边上,掏出一根烟点燃。 “不对劲?”他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总之在程谦那句“她不一样”之前,他没看出些什么。 “你是说谦少他……” 钟少扬见他好似有些明白过来似的,轻轻的笑一笑。 “不可能。” 钟少扬没有回话,吸一口烟,慢慢的吐出来,抬眼看看他,仿佛在质疑地问“不信?” 柳铭杰摇摇头,说什么他都不信,与程谦玩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年兄弟,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认真,他太铁石心肠,最认真的那个恐怕该是他国外的初恋情人,国内的女子都是逢场作戏的。这个伊甜,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见钟少扬不再回答他顾自拧灭了烟头走了出去,他跟在身后,心中疑团重重。 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即使知道程谦未必会与自己讲实话,但第二天还是打电话给程谦追问了一番,程谦居然说伊甜是自己的女朋友而且正准备结婚。 “谦少,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您老可别耍我。” “六子,真的。”程谦第一次说的如此认真,他只好全盘接收,挂下电话的时候,他还在问自己,那个女孩有什么魅力,能让程谦放弃现在的生活与她结婚。 待伊甜走进包间的时候,柳铭杰就这么看着她,但越看越找不出答案,最后只好安慰自己一句:这是谦少的菜。 他依然端起酒杯,兰桂坊截然不同的口气和态度,不再如昨日那么戏谑,这次他真的把伊甜当成程谦的女朋友,也把她当成了自己兄弟的女人。 “伊甜,这杯酒,我给你陪个不是。” “柳……”她本来想叫“柳先生”又觉得太分生了,遂即又改成“六子” “六子,没事。” 今天特别的冷清,一桌子只有四个人,程谦,柳铭杰,钟少扬还有她自己,她觉着自己好似真走进了程谦的生活,她确实与李米儿和郭晓是不同的。钟少扬依然安静的坐在一边,好像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其实,谁都没有发现,他早在伊甜刚走进包间的时候已经细细打量完她。 “那我们喝一杯。”柳铭杰提议四个人碰个杯,有种认下这个妹妹的意思。 伊甜也不再为昨晚的事情难受,她觉得自己面前这三个纨绔子弟,或许真的各有各的忧愁和故事,遂也开开心心的与他们碰杯。 “伊甜,喝完这杯,可不许再生气了。”程谦把酒杯举到她的面前,轻轻地碰碰她的杯子,用一种既像安慰又略带亲昵的口吻说道。 “我没生气。” “真的?”他喝酒后的脸有些红,眼睛里透出一种特别亮的光,照进她眼里,那种眼神让她很不习惯。 这顿饭吃的很愉快,才短短的一天,她与程谦朋友的关系已经完全不同,她再不是他的露水情缘,她再不用被他们看不起,她再不用因为这个而哭泣。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这句话,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程谦诚恳的眼神和坚定的神情也浮现在她的眼前。 “程谦,谢谢你。” 这一晚他睡得特别安心,整个屋子都是一股暖暖的味道,他好似睡在和煦的阳光下,睡在柔嫩的草地上。做了一个梦,很美,他露出久违的淡淡微笑,翻个身继续睡去。睡梦中,他被一个电话吵醒,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程谦。 “程谦!”电话里的女人开始哭泣。 “怎么了?”他睡眼惺忪地问道,但女人再未说话,只是不停的抽泣,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的死党:胡艾可。 她这样情绪失控地来电话只有两次,上一次是1个多月前。 那天也像今天一样,她在电话中哭泣,哭了很久,任凭程谦怎么问她,她都没有回答,等她哭够了才带着哽咽说:“能帮我尽快找个房子吗?” “你怎么了?”程谦有些莫名其妙。 “我分手了。” “开玩笑吧?”胡艾可和周洋的感情,真的可以说是坚不可摧,从大学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8年了,两人如胶似漆,他从未从她口中听到他们任何的不愉快。这也是他回国后甚少与她联系的原因,因为她太幸福了,那种浓重的幸福感,让他不是滋味。 “爱信不信。” 挂下电话,程谦才发觉胡艾可与平时不同,她,真的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