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弈记得这个年轻人。 这个人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可是还没能找到工作便被毒贩子给骗去,从此便像入了邪教一般再难脱身。 他是当年rev-f案子的受害者之一。 同时也是第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向警方报案的人。 当时为了更好地控制手下,毒枭头目给大多数人都强制喂了毒品。 在毒瘾的折磨下,没人敢报警。 柯哲恩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这个案子立马受到了上级的高度重视,警方派出了两位缉毒警作为卧底埋伏进那个组织。 在柯哲恩的帮助下,两位警察花了两年时间爬到了核心的位置。 不料,在收网的前一晚,自己却突然暴露,毒枭气极,命人给他喂了毒粉。 为了救下他,另一位警察不惜自爆身份,和柯哲恩一起拼死掩护刘书弈逃离。 那一场战争是真的残酷,警方大获全胜,却也损失惨痛。 柯哲恩在案件中绝对有着关键性作用,毫无疑问是应该受到嘉奖的好公民。 然而他到那时才恍然醒悟,原来这位年轻人更早就开始谋划了。 包括报警,包括无意间暴露了他的卧底身份,包括给他喂下毒品以便于日后成为要挟自己的筹码。 也包括,推翻旧的毒枭。 然后,取而代之,成为新王。 他才知道原来这个毒品团体并没有被全数剿灭,还有余党。 而那些余党,全都是是柯哲恩手下的那批。 “为什么会是我呢……”刘书弈看着远处的留鸟,喃喃道。 20年前,柯哲恩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个年轻人说,因为据我的了解,你的人生要比另外一位警官幸福的多,你有着美满无比的家庭。 所以,你会比别人更自私,更怕死一些。 更容易被我威胁。 柯哲恩说对了。 他的确是个自私的人。 在集体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他最终选择了活下去。 他在病床上,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决定贩毒,也是因为毒瘾么? 那个年轻人离去的身影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我的毒瘾,早在一年前,就戒掉了。” 他在这一刻才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害怕一个人。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rev-f团伙,死灰复燃了。 很快,刘书弈的毒瘾再没有发作过,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正式复职了。 有了警方的保护伞,柯哲恩的生意规模可以更大,甚至做到了境外。 “刘局长,合作愉快。”已经成为柯氏总裁的年轻人笑着同他碰了杯。 他曾经问过,为什么要选择毒品军火走私这条路。 柯哲恩说,因为我想要权利。 这个社会里,如果没点权势的话,你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 可是方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犯罪? 方法的确有很多,犯罪同样也是一种方法,我只是选择了在我看来效率最快的一种途径罢了。 你不怕被抓么? 我是个赌徒啊。 柯哲恩笑了。 赌徒最大的特点,就是绝对不会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同一张赌桌上。所以,即便我被抓,柯氏,照样不会倒。 …… “所以,你就这样,庇护了一个罪犯20年?”言永川攥紧了手。 刘书弈沉默了。 “你对得起你的警徽吗?”他紧紧盯着刘书弈的眼睛,上前一步。 “你对得起那个案子中殉职的缉毒警吗?” 言永川每说一句话,刘书弈握枪的手就会颤抖一分。 “别说了……”他痛苦地闭上眼。 “你对得起……我父亲吗?” “别说了!”他怒吼起来,“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言永川已经靠近了他,离他只剩下七八米的距离。 “退后!”他的声音颤抖着,命令道。 “刘叔……” “退后!” “你不要执迷不悟……” “退后,我让你退后你听到没有!” 他对着言永川开了几枪。 子弹尽数打在了言永川附近的地面上。 “退后!”刘书弈吼出声。 言永川被逼着退后了几步。 “把你的手举起来!” 他迟疑了几秒。 刘书弈对准周平的小腿开了一枪。 子弹溅开几滴血,周平瞬间疼的表情失控,但他的嘴被胶带纸死死封住,所有的嘶吼都硬生生咽在了喉咙里,他急剧地喘息着,额头渗出冷汗。 “这是警告,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好,我听你的,你不要冲动。” 言永川把双手举过头顶。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刘书弈的表情很是难看。 可这种事情,是你单纯不想就可以解决的吗。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做噩梦,强烈的负罪感几乎要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 可他还不想死。 rev-f的毒品,他用的很克制,并且用量在一年一年地减少,毒瘾发作周期也变长了。 这样下去,或许有天他不再依赖rev-f也说不定。 还有,自己的小女儿快要当妈妈了。 他还想亲手抱抱那个小家伙。 可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柯哲恩出事了。 偏偏言永川又怀疑到了警局。 天快要亮了,月亮变淡了许多,江面上起了一层浓雾。 “你现在,用左手,把车钥匙给我扔过来!” “我给了你钥匙之后,那周平呢?” “等我出了省,我会把他放下的。” 如果出了省,再要申请跨省抓捕就麻烦了。 “好。”言永川看了一眼周平,点了点头,“我把钥匙给你,你记得给他止血。” 幸好子弹没有伤到他的动脉,不过此刻地面也有一小滩血了,以这个速度流下去,等出了省,他肯定会昏迷的。 “我会的。” 车钥匙被抛在了空中,划过了一个极其优美的弧度。 刘书弈紧紧盯着那个小黑点,准备伸手去接。 然而他没能接住。 一声枪响了。 他伸手摸到自己的后背,再拿到眼前,看到了一手的鲜血。 在他的背后,30米左右距离的一个桥柱旁,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白发少年举着一把手枪,正对准着他。 漆黑的枪管还冒着一丝烟气。 子弹壳掉落在了水泥地上,“叮!”的一声清响,骨碌骨碌滚远了。 喉咙处涌上些许腥甜,他咳出一口血沫。 那颗子弹射入了他的胸腔,刺破了肺泡。 每呼吸一次就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