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挑眉,嘲弄地望向身边的人。刚才如果不是认出是他,她才不会冒着累死自己的危险,拖着他这只大秤砣,她一定毫不犹豫,狠狠地……敲晕他!然后让他沉进水里,自生自灭去。 黑金色的眼瞳闪了闪,闻歌想道,终究还是有些心软了啊!刚才不顾危险,想要去救云懋是,方才救他也是,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在北羌时,他们三人并肩作战的时候,或许是在他方才无论多么凶险,都没有放开她的手的时候,或许是她也没有察觉到,不经意的时候…… 甩了甩头,闻歌不愿多想。算了,她本就是个不喜欢欠人人情的,他救了她,她也救他,很公平。 顾轻涯没有瞧见她的脸色,也没有回答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去捡些柴禾,升个火烤衣服!”话落,他便急急迈开步子,留给闻歌一个华丽丽的后脑勺。 他敢对着天上各路神明发誓,他半点儿也没有把这个短处暴露在闻歌面前的意思,就算瞒不住,那个时刻也不该是这么早的现在! 呵!敢情还会害臊呢!闻歌笑笑,很想告诉他,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点儿的。烤衣服…..用得着生火?默念了一句咒语,指尖晕起一团火光,倒映入闻歌黑金色的眼瞳深处,有一瞬的闪神,只一刹那,那团火光陨灭,闻歌瞬间肃然的脸孔也彻底沉入暗夜中,他是对的!目前的状况……他们最好还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莫要妄动法术!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山的另一边传来一串鬼叫,只是很快便如同被人掐断一般,戛然而止。“你给我闭嘴!见鬼还没有见够,想把追兵引来死一死,是不是?”曲未浓错着牙,第一次想狠狠敲晕自己,怎的就一个脑袋抽筋儿,给自己寻了这么一个麻烦?干什么救他?把他扔进那些鬼兵堆里,没准儿倒霉的还是别人。就他一个,就能活生生把人烦死了! 尖叫被人一拳打回了喉咙处,云懋不觉得痛,他只是瞠大了一双眼,死死瞪着曲未浓身上某一处……“血……血!”山洞内,炼魔灯的光亮莹莹,足以照亮这洞府一隅。曲未浓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肩头,雪白的绫衫破开,血,沁了出来,悄然在肩头绽开一朵硕大的、暗红色的花,她皱了皱眉,觉得被鬼刀划拉开的口子又疼了起来,“不过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可是回过头,眼瞧着云懋面如白纸,她本就蹙起的眉心攒得愈发紧了,吓着了也用不着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吧?晕倒?曲未浓灵明一闪,突然有些不抱希望地问道,“你不会是…..不只怕鬼,还……晕血吧?” 云懋没有开口,直接两眼一翻,“咚”一声栽倒在地上,用行动回答了她。 曲未浓半晌后,才欲哭无泪地望向地上晕得四仰八叉的云二货,天上怎么不下个雷下来,劈死自己?你晕什么晕?该晕的人是我才对吧? 背风的山坳处,一簇篝火温温燃着,是满目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外面还是初秋时节,但松陵原终年的深夜中也没有四季之分,自然感觉不到秋老虎暴晒的溽热,反而因着那深浓的阴冷煞气,冷沁沁的冻人。 身上的衣服慢慢干了,闻歌抬头看向身边的顾轻涯,他愣愣地看着跳跃的火焰,目光没有落点,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方。她拧了拧眉,“要怎么样找到云二?”她从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也不像他一样,总想把心思藏起,可那忧虑明明是深刻到遮掩不住的啊!于是她问了,直接而干脆。 “阿懋他…..”顾轻涯嘴角斜扯出一抹有些许苦涩的弧度,“他虽然胆小,但是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 “但是你还是很担心他不是吗?”男人啊,真不知道怎么那么喜欢嘴硬!痛快点儿承认自己就是担心,又不会少一块儿肉。闻歌无力地翻了翻白眼,“总也得先找着他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命大吧?这里遍地的鬼,别把他的胆给吓破就谢天谢地了!” “你——”顾轻涯眼中精光乍现,望着闻歌的视线有些复杂,一时间,却挪不开眼去。 闻歌连忙摆了摆手,忙不迭道,“你可别一脸感恩戴德地瞧着姑娘我。我可担待不起!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我的炼魔灯,可还在他手上呢!” 语调很急,语意嘛……有那么一点儿语无伦次。顾轻涯看她片刻,却笑了,“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 “别介!”闻歌却是一脸吓着的表情,“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吧!这黑不溜秋的地儿!你跟云二可有什么暗号好使的?” 话方落,静寂的天地间突然一声尖啸破空而起,一缕火光划破黑沉沉的幕布,然后,在天空乍然绽放一朵极致炫目的花。 “这是……”顾轻涯已经站了起来,下一刻,已是脸色大变,骤然疾步奔走。 “猪脑袋!”明白过来的闻歌错着牙咒骂了一声,脚下却不敢耽误,连忙紧跟顾轻涯身后,往着那火花窜起之处飞奔而去。 “你是不是疯了?那个东西你师兄能不能看到我不知道,但那些鬼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艰难!”云懋白嘴白脸,捧死了炼魔灯,哆嗦着躲在曲未浓身后,嘟囔道。 “我不认为我们的处境还能更糟!”曲未浓在凌乱的发丝下错着牙,清凌凌的双目被火气染得灿亮,“x%m#@%......”单手结起一个手势,她嘴里默默念着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的咒语,便瞧见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咒如同光斑一般高速旋转起来,她将之一推,那符咒和文字如同一道光盾一般,先是陡然大亮了一瞬,光亮陨灭的顷刻间,那些周遭数不尽的恶鬼已被硬生生逼退到数丈之外。 “喂!喂!喂!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讲什么众生皆平等的时候。你们郇山那么多杀咒,就算比这个花力气,也该比这个管用些吧?”云懋见状,却是不满了。推开有什么用?她没见这恶鬼一拨又一拨的?她该不会还心存侥幸,想着可以把他们一并超度一回,彰显彰显他们郇山的仁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