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的弦,骤然断裂的,又岂止是韩铮一人。 早在姚劲松被那样屈辱地绑缚在木架板车之上,那样伤痕累累的展示着他生前所遭受的折磨时,愤怒,就已经染红了虎威军将士的心。 何况,魏陵越还觉得不够似的,补充了一句,“难不成,韩帅和虎威军……果真是想要造反?” 一个误会的可能都不给,魏陵越直接将谋反的罪名就此扣了下来。 而这一句话,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说谁造反呢!我们出生入死为朝廷镇守边关,你们随随便便一个谋反的罪名就扣了下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韩铮身后的将士们群情激愤,一个个涨红了脖子,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只是因为自来训练有素,没有听到韩铮的命令,所以暂且克制着,没有冲上前。 而韩铮眼里已是风云涌动,有些东西,已经酝酿着,即将冲体而出。 魏陵越却是被吓得往后一个瑟缩,而后,神情仓皇道,“反了!反了!虎威军和韩定涛果真是反了!” “魏陵越!”韩铮狰狞些脸色吼出这一声。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这些反贼拿下!”魏陵越指着韩铮,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吼道。 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士兵们,个个得了命令,便挥舞着手里的兵刃攻了上来。 自然没有傻得任由旁人砍的意思,这回,韩铮身后的士兵不用等他吩咐了,个个也都挥舞着兵器迎客上去。 反正已经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那还有何惧? 韩铮却是还没有动,目光复杂地扫在已经砍杀在一处的双方士兵,身穿赤甲的虎威军且不说,明明忠心耿耿地戍守边疆,这些日子,经历了多少变故,九死一生,如今却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个个都是怒红了双眼。 而就是身穿玄甲的宁阳关守军也是一样,个个正义凛然,奋不顾身。 是了!怎不正义凛然?在他们眼里,虎威军可是叛军啊!自然该拿下! 顷刻间,韩铮眼中云翻雨覆。 “韩铮这是怎么了?”不远处看戏的闻歌都觉心中气愤难平,恨不得冲上去直接劈了那个一手搅弄风云的魏陵越,可韩铮却是杵在原地,看着将士们拼杀,却是无动于衷。 虽然魏陵越也是躲在后面,没有出来冲锋陷阵,也许大多数的将领都是这样,可是这些日子,闻歌见惯了虎威军上阵的时候,哪一个将领不是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就是韩铮自己,也是一样。 所以,这个时候,才会对韩铮的无动于衷特别不能理解。 “那是因为……韩铮此时尚存理智。”顾轻涯在边上轻飘飘道。 “什么意思?”闻歌不解地蹙眉看他。 “你看!那些士兵的表情!”顾轻涯抬手指向那些身穿玄甲的宁阳关守军。 闻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先是疑虑,慢慢地,才似看出了着门道,眉,也随之紧蹙起来。 “看出来了吧?”顾轻涯问,“那些士兵只是被人蒙蔽了,说到底,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对阵南夏军的时候,韩铮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那是因为,那是犯他国境,杀他百姓的敌人,他出手,天经地义。可是这些人,说到底,还是自己人。” “他们可没有拿韩铮他们房自己人呐!”闻歌轻哼,但神色却已转缓,韩铮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难道就任由这些人杀他们,什么也不做吗?”那些人可是不会忍手的。 顾轻涯摇了摇头,目光挪向战局,“我不知道。”他不是韩铮,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闻歌也是沉默,静静看着。 “魏陵越!”这已经是韩铮今日第三次这般叫魏陵越的名字了,他赤红着眼,咬着牙,狰狞着脸色,恨不得将魏陵越撕碎。 后者却是有恃无恐,挑衅地,微微笑。 可是,与前两回不同。这回,韩铮不是只喊过他就罢了。白缨长枪一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半狐,韩铮一抖缰绳,一声“驾”,胯下马儿扬蹄前奔,同时,他手中长枪左右一挑,便将两侧打得如火如荼的人挑到了一边,其他人,不自觉地,便连忙往边上退开,竟是给韩铮让开了一条路来! 魏陵越开始仓皇,掉转马头,准备逃。因为,那条路的尽头,是他。 可是,来不及了。 因为让开了那条路,韩铮驱着胯下马儿,如履平地,竟是眨眼便已到了跟前。 魏陵越想逃已是来不及了,便也索性不逃了。 想着在京中之时,这一位,虽被赞了个天花乱坠,但他那些招式,不过就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自己还怕了他不成? 这么一想,魏陵越登时定下了心,也是取了身后长戟横卧手中。 韩铮疾驰而来,右腿从马镫中挣出,曲起,而后,手中长枪已是半提起来,到得与魏陵越不过半个马身的距离时,手中长枪便是疾刺而出,雷霆万钧。 魏陵越早有准备,连忙横戢来挡,倒也挡了个正着,枪尖直抵在他的戢上,韩铮一个用劲,那戢杆竟是往后弯折而去。 魏陵越脸色涨得通红,大喊了一声,劲力一吐,总算是将韩铮的长枪抵了回去,可垂下手,却觉得虎口阵阵发麻。他难掩惊讶,不过一年未见,如今的韩铮,哪里还是从前烨京城中的那一个只会些花拳绣腿,就不可一世,被乾帝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看来……自己是轻敌了。 只是,如今才反应过来,却已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韩铮可没有打算让他缓过劲来外打。这可是战场,不是什么公平比试,还要讲究什么君子之风。片息之间,便是生死。 韩铮手中长枪又是一个横劈,这回,却不是冲着魏陵越去的,而是一个急转,便拍向了魏陵越胯下骏马的马头, 受此一击,那马儿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便是往边上倒去。 魏陵越手忙脚乱,身子随着那马儿往地面倾倒。 他慌乱了一瞬,倒还记得在彻底倒地的那一刻,弃马弹身而起,然而,就是他站直身子的刹那间,颈间一凉,韩铮手中的长枪便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口,顷刻间,便可夺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