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连饺子也会做,还会做这么多馅儿的。”闻歌一边吃着,一边好话不要钱地夸,她可是发现了,这只狐狸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就喜欢听好话。为了吃好吃的,多说点儿好话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只是说到此处,闻歌也不由觉得有些奇怪,略一沉吟,心里生起一种猜测,但这种猜测让她顿时失了胃口,嘴里原本还觉得美味可口的饺子突然味同嚼蜡起来,她的笑容淡了两分,“该不会……你这饺子也是为了那个姑娘学的吧?” 顾轻涯目光闪了闪,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即便没有说话,闻歌还是明白了,果然是这样。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闻歌很快便将之压下了,赫连闻歌啊赫连闻歌,色迷心窍了你!他跟你可没有什么关系,你酸什么酸? 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态,闻歌扯扯嘴角,笑道,“看来,这是你们男人讨好人惯用的手段吧?” “哦?怎么说?”顾轻涯挑起眉,很感兴趣的样子。 “就我爹啊!我爹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给我娘包饺子!所以啊,我一直觉得,过年就是吃饺子。后来,听我娘说,她与我爹过的第一个年很是凄惨,她想着给我爹包一顿饺子,哪里晓得,她天生便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弄得一团糟不说,还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饿了一回肚子。许是那时的经历太深刻了,以至于我娘对饺子一直有一种执念。每到过年的时候,别的都好说,这饺子却是无论如何也少不得的。我爹大抵也是知道我娘的心思的,所以,他从来都是君子远庖厨的,偏就为了我娘,学会了包饺子。不过说实话,我晓事后,头一回过年吃他包的饺子,险些没有给吐出来,那个难吃啊!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咽下去,还吃得一脸幸福的。”闻歌回忆起她家里的饺子旧事,倒是一时滔滔不绝起来,虽然语调里充满了嫌弃,但却因着那些感情,而显得绚丽多彩得很。 顾轻涯听得双目微暗,似是有星子沉溺在了暗夜的深海之中,轻牵嘴角,笑着,但那笑,不知为何,让人看上去,却觉得有些悲伤。 好在,闻歌不知为何,也没有看他,兀自兴高采烈地说着,没有发觉。 只听得他清雅的嗓音如平日一般地从容响起道,“那后来呢?你爹包的饺子可好吃了些?” 闻歌嫌弃得一撇唇,“还是一样的难吃。” 顾轻涯低低笑,“是么?” 将她爹的糗事说了一回,闻歌的心绪平稳了许多,“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什么,所以才特意做了这饺子。却是忘了……这过年吃饺子,本就是习俗。” “是啊!凑巧而已。”顾轻涯淡淡道,“快些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 他的疏冷,闻歌如何感觉不知,突然又是怎么了?莫不是因着方才那一句问,他又想起了那个姑娘? 闻歌心里有些发闷,“前几日,葛大娘不是送了咱们一壶自家酿的高粱酒么?今夜守岁,索性拿了出来,喝上几杯吧?” 顾轻涯目光微黯,抬起眼,望了望她,终是淡淡笑道,“你若想喝,那便喝吧!” 闻歌哪里是想喝,她是很想喝!一壶酒端了来,她在最开始敬了顾轻涯一杯,然后,便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一杯接一杯,杯杯见底,不一会儿,她手里的酒壶便是空了,倒了两倒,没有倒出一滴来,她有些不高兴地嘟囔起红唇,“怎么这就没了?葛大娘忒小气了……要送酒也该多送些,这么一丁点儿,怎么喝得尽兴?” 她一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发重。 她抬起眼看了看屋外,“什么时辰了?可要子时了?” 恍惚间,身边走来一个身影,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你困了,便去睡吧!” “不……不行!我得守岁的!”闻歌却很固执,晃了晃脑袋,有些发晕。奇怪!为什么晕?她这些年,陪着寒朔借酒浇愁,这酒量却是练了出来,千杯不醉不敢说,但这么点儿酒,却是不在话下的。难不成,是这自家酿的酒纯,所以容易醉人? 闻歌甩了甩头,不行!要睡也得等到过了子时才行。 “这么困了做什么还要强撑着。去睡吧!”身边那人又推了推她的肩膀,语调已是带了叹息。 她知道是顾五,只是抬了抬厚重的眼皮,却也只能瞧见他模糊的轮廓,“不能睡。你知道吗?这凡间有守岁的习俗,尤其是家里有长辈的,这守岁守岁,守的便是长辈的岁……” 闻歌的手有些拖不住脑袋了,手肘一滑,便趴在了桌上,脑袋有些发蒙,但说的话倒还算清楚,只是语调放得极慢。 顾轻涯听得目光一暗,目光复杂地望向趴伏在桌上的姑娘,原本伸出,准备将她扶起来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我爹娘虽已是不在了,可我家里还有长辈……一年一节,守上一晚,若是果真能换得他们一岁平安,倒也值得……”声音一点点低落下去,恍惚间,耳边,沉沉一声叹息……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由远及近,渐渐地,响成了一片。 坐在桌边,静静望着闻歌睡容,一直不动不移,恍若成了一尊雕像的顾轻涯终于眨了眨眼,醒过神来。 桌上用来照明的烛火上“啪”一声,爆出一朵灯花,屋外的鞭炮声响得很是热闹。顾轻涯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缓缓站起身来,桌上趴着的闻歌睡得香甜,就是这响亮的鞭炮声也没能扰了她的安眠,一张脸睡得红扑扑。 顾轻涯低头看着她,嘴角一勾,微微笑,那笑意,直透进眼底,暖成了一片。他伸出手,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绕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她偏了偏头,往他胸口处靠了靠,额前的发丝软软滑开。 顾轻涯低下头,就着晕黄的烛光,她额间开出的那朵墨色的花清晰可见,他目光暗了暗,神色复杂。片刻后,轻轻俯下身,在那缕墨痕之上轻轻印上一吻,“又是新的一年。前尘往事,我一人记着便是,你既忘了,便不要再记起。哪怕只能再度与你擦身而过,我也只盼着你,如这些年一般,岁岁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