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啥呢?你不是怀里还有半只北京烤鸭吗?靠它呗。” “你斟酌好,这鸭子可是咱们唯一的救星。靠着它,或许咱们能挺过今晚。” “可姜兔不行,找不到行李,又回不了村,她肯定死在这里。” “这…………哎,野狗吃完鸭子会不会掉头袭击咱们可说不准啊。” 齐缘没有回答贯昶的担忧,因为他也无法回答。沉默中,他只是木然接过烤鸭,而后抱着豪赌之心,找到了一棵山间的枯树,准备生火,做诡宴引野狗。今日天时不济,本极难生火。 不过幸而齐缘是个庖刀鬼,又凭此出身,在年前刚从大爷爷那里学了种叫御火八法的家传火头功。这本是齐缘在学时听齐忠细说过。 是古人行军打仗、狩猎、野营时,专门用来在风雪、雾霾这类极端天气下寻找适合的工具和材料。生火的技巧共有风、雪、雾、沙、泥、阴、阳、死,八字起火诀。 遵循着御火八法中的雪字火诀。齐缘从枯树上撇了树枝,而后又在被封的山石间寻了些干苔藓。随后,他取出一把贴身的指甲刀,以指甲刀上的刀锉轻轻将枯树枝上的树皮挫掉,并在搓出的v字口上包些苔藓淹没,将其做成火引子。 完成准备后,齐缘又在雪地中挖了个不深不浅的避风凹坑,将更多的树枝于坑中填满。随后,他取来电棍,打开开关,用电击的火星引燃了台藓木棍做的火引子,而后又顺利的一引子引燃了雪坑里的干柴。 不长的光景后,一堆夹杂着树枝香味儿的篝火跃动起来。趁着这跳动的火焰,齐缘将贯昶带来的半只烤鸭以长枝插了,放在篝火的顺风处烘烤。 烤鸭在篝火的热量作用下,很快飘散出了独特的香味儿。原本被冰冻到明黄色的板油也逐渐变软变透,并顺着枝杈缓缓流淌滴落。 望着那半只熟透香热的烤鸭,齐缘和贯昶一个劲儿的咽唾沫。但无人敢碰,因为他俩都知道狗王店野狗的厉害,如果身子轻易沾染上鸭油的味道,很可能会遭到野狗的攻击。 所以此时他们非但不能去一品美味,反而还要带姜兔和火烧离开。带到距离那火坑远远的上风口能隐藏人的气味儿和驴叫声的地方,才算安全。 因为顾虑多,卧在背风处的齐缘在这场诡宴中深刻体会了一把想吃又不能吃的饿鬼道。而肚子一个劲儿打鼓的贯昶则表现更加不堪。 在齐缘看来,贯昶有一个特别不好的习惯,那就是一遇见困境就哭爹喊骂,喊着喊着便一定会拐到吃上去。去年夏天,他与齐缘在四口洞遇险是如此,今日在风雪夜做诡宴也照旧。 “齐缘,你知道我姐和我爹为什么让我给你们送北京烤鸭吗?这烤鸭源自明朝的宫廷御膳,是我们家祖宗入宫当御厨的时候给引进宫里的。他原本不是北京,而是南京的特产,是我们田家的旗舰食品,是唯一比你们齐家做的好吃的御膳。那,你看那挂着透亮的鸭皮,像不像琥珀或者蜜蜡?我告诉你啊,一般的烤鸭不出那种油色,必须是刷了蜂蜜、饴糖和桃花酿之后……” 嘘。毫无征兆中,齐缘一把捂住了贯昶的嘴。既是因为他的话导致自己的肠胃大闹革命,也是因为他突然在周遭的风雪中看见了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 齐缘在望着那些眼睛的时候,那些眼睛的所有者纷纷走进篝火的光线里,一个个紧紧盯着那火堆旁的半只烤鸭。 祂们正是狗王店周遭群山上的野狗。狗王店的野狗面相极恶,浑身布满疤痕,而且四爪发黑,宛如刀沟。即使迎风冒雪的天气,祂们也丝毫不见颓势,反而显得更加贪婪危险。 望着那些野狗,齐缘满以为可以趁着野狗抢夺烤鸭的功夫,顺着狗的脚印找到公路。却不曾想,就在这时,那些狗却并没有如过去那般贪婪的直扑过去啃食鸭肉。而是默默的围着烤鸭,并突然前爪一软,全部跪拜下去。这幅白狗跪鸭的景象,齐缘从没有见过,因此感到异常震撼。 而更加让齐缘震撼的事情,在狗卧前爪后又陆续发生,连连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在风雪和野狗身后,有一个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像烤鸭篝火踏来,须臾后发出沉重喘息的生物,最终在火光中站定。因为火光齐缘只一眼便认出,祂竟是狗王典中那只如人般巨大如熊样毛色,浑身布满枪伤刀痕,额头上长着三只血红眼睛的野狗之王。 齐缘太知道这只狗王了,因为在狗王店的传说里,每隔若干年,野狗中便会诞生一只三眼的异形。这只变异的狗拥有比寻常野狗要强大的身体和智力,注定是那些野狗的主宰,暂时逼退赵无影。紧跟着又来野狗王。 这年后复工的特殊接待让齐缘抓狂。但心中再抓狂,他也只能战战兢兢地望着那只堪称一霸的野狗之王,恭敬而无奈的等待祂老人家赏脸。野狗王出现后,无惧火势,立刻走过去,将那半只烤鸭一口吞噬,咀嚼。 饕餮后又吐出了一些残碎的骨架和树枝子。而后那些战战兢兢的野狗才一哄而上,瞬间争抢其所剩无几的残渣。混乱的场面中,藏匿在背风处的齐缘,以为得了机会,便拉着贯昶和火烧,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顺着狗的脚印回公路。 ,! 他没曾想,就在他们出了雪窝子的关键时刻,贯昶一个不小心脚下踩到了一根遗落的树枝。那一声脆响不大,但却让火烧受惊般起了一声倔叫。 三只眼的狗王仿佛受了某种挑衅和刺激般,猛然扭身望着他们的方向,并缓缓张开,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腥臭的血口。低吼虎步间,狗王一步步逼近,三人一驴,祂的那些野狗手下也迅速围拢了过来,并露出惨白的獠牙。 被野狗团团围住的齐缘没有退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三眼狗王缓缓接近自己。紧急时刻,齐缘摸住了那电棍的电门,开始思考当狗王冲过来的时候,能不能戳中他的第三只眼。随着包围圈的逐渐缩小,人和狗之间的恶斗几乎是一触即发。 然就在这时,那狗王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并冲着周遭的一只半大的野狗发出了一声冷哼,仿佛发号施令。随着那动静。齐缘愕然看见那只小狗夹着尾巴来到自己身边,竟然歪头伸舌舔了舔他的手指。 在祂的动作后,那些将齐缘为定如铁桶般的野狗竟然让开了一条缝隙。那只小狗则穿过那条缝隙,又回身望着齐缘他们。望着这反常的情况,齐缘一时无措间没有动,反倒是贯昶颇为激动地告诉齐缘。 “狗通人性啊!你把狗王伺候好了,人家给咱们开路呢!” “靠,靠谱吗?” “不靠谱也快走,再怎么说,也比在这狗堆里等死强。” 贯昶的话让齐缘强烈感到他眼下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如过河的卒子。于是便也只得跟随那只小野狗的步伐,缓缓穿过野狗群,并在极近处走过那只三眼狗王的身边。 虽然齐缘老早就被狗王店的村里人教育说,遇见野狗狗王时一定要表现的足够恭顺才能保命。可不知道是出于激动还是难以抑制的好奇,齐缘在路过那狗王身边时,却还是悄悄抬眼望了祂的身体一下。在那一眼中,齐缘看见了狗王的后背,随即在他的脖颈上发现了一道奇怪的伤疤。 那伤疤歪歪曲曲的,但竟能够组成一串编码。虽然只匆匆一瞥,但齐缘依旧大概认出那编码应该是tm114。 匆匆发现的编码让齐缘感到惊奇,但也仅此而已。自顾不暇的他出了狗群包围后,便与贯昶、火烧一起尾随着那小野狗一溜小跑,丝毫不敢回头蹋目,小野狗四爪齐奔,在风雪中,走得比人要快些。没多久,那娇小狡猾的身影竟然看不见。 又没多久后,那小狗所留下的脚印也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之间。 “操。八成这狗也是赵无影幻化的。” “不,你看那是什么。” “星星呗。不对,下雪天怎么会有星星?那是房子的亮光,可不会又是假的吧?” “死马医了,走吧!”随着贯昶的话齐缘虽然也有怀疑,但他整个人身上的寒冷却依旧因此被驱散了三分。在之后,他和贯昶没有多言什么,两个人几乎是手舞足蹈的拉着火烧向那些亮光奔去。 又过去十几分钟,当天空的雪是逐渐变小的时候,齐缘终于看见了狗王店村入口处的那尊断头雕塑,以及巨大而破败的指示牌。wele to dog wang dian。 望着这久违的亲切标志,齐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更急忙牵着驴顺公路找到他爷爷的大殿,那座他将要继承的拥有两百多年御膳观念传承的保德宫。 此时年关刚过,故而404公路边的保德宫饭店自然也门庭紧闭,红笼照雪。齐缘在敲打了好半天后,那饭店贴着对联的红门才开启了一条缝隙,随后有一张十分惊愕的脸从中探出。 门后的人齐缘认得,正就是他大爷爷的首席徒弟,他叫大伯的周瑜。 喜欢宴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