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 　　 鹅毛大雪四处纷飞。 　　 大年初一早上。 　　 一辆黑色轿车往石湾村开去，在覆盖了一层冰雪的乡道上，留下了两道车辙印。 　　 窗外，寒风鼓荡，摇得枯树左右倾倒。 　　 尽管天空如此阴冷，却依旧没能挡住人们欢度春节的热情。 　　 路上，一个个穿着粗布棉衣的乡亲顶风冒雪，手中提着微薄的礼品，往来穿梭。 　　 他们的鼻子、耳朵冻得通红，戴着棉手套的手时不时要举起来揉搓被冻僵的脸和鼻子。 　　 “媳妇儿，虽说大年初二才回娘家，可咱们这次好不容易衣锦还乡地回来，还是先去你娘那里坐坐。” 　　 陆文胜手握方向盘说道，虽说车里暖气十足，他还是下意识地捏了捏扎在羊毛大衣衣领下的围巾。 　　 半年了。 　　 也该回来看看了。 　　 好在，自己还算争气，终于在年底飞来横财，走向了人生的巅峰。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来之前，他特意买了成箱的烟酒，还有新衣服、新鞋袜、饼干、罐头等礼品，大人的，小孩的，老人的，应有尽有，以至于后备箱都被塞得满满的。 　　 “我要去姥姥家，我想姥姥了。诚子舅舅还说等我来了，带我去逛庙会呢。” 　　 小凯穿着小西装，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 　　 “你呀，就知道玩。我这有段日子没去看你姥姥了，还不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没有。” 　　 许海兰穿着高档面料做的棉衣，摇晃着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将贵气却并不高傲的脸侧向了车窗外。 　　 路人见面时相互问候，满脸喜气洋洋。 　　 路边玩耍鞭炮的孩子们看见轿车，蜂涌着跑上路来，跟在车屁股后面，兴奋地又跑又叫。 　　 覆盖着厚厚一层白雪的麦地，隐约露出些许绿意。 　　 从前稀松平常的事物，时隔半年，再来看，却有了别样的意境和美感。 　　 她撩了一下头发，翘起嘴角。 　　 这次回去，定要让村里人，让娘刮目相看了。 　　 小凯揺下车窗玻璃，掏出兜里的糖果就往外撒了出去。 　　 “哦，有糖吃了，大家快抢！” 　　 跟着车后面的小孩们停下脚步，开始扑到地上，你争我抢。 　　 “爸爸，你看他们好可怜哦，这么冷的天，连双鞋子都没有，要光着脚在雪地里跑！” 　　 小凯看着那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孩子，满脸同情的目光。 　　 陆文胜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儿子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初离开时，自己的梦想。 　　 有钱了一定要回来造福桑梓。 　　 他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感到了责任重大。 　　 车子很快到了村里。 　　 新房子又多了好些。 　　 人还是那些人。 　　 他们麻木的脸还不太适应城里有钱人的来到。 　　 见陆文胜一家从车上下来，他们的眼睛都快要直了。 　　 “新年好啊！来，抽烟！”陆文胜熟络地向男人们递烟，跟他们寒暄。 　　 许海兰则早被老嫂子们围住，各个都夸赞她的打扮。 　　 小凯一边向小孩们递着糖果，一边大步往姥姥家跑去。 　　 “姥姥，姥姥，新年好啊姥姥！” 　　 黄正英颤颤巍巍地迎了出来。 　　 “哎哎，新年好啊我的大外孙，你爸妈他们呢？” 　　 “他们在外面跟人说话呢！”小凯手指向门外。 　　 黄正英费力地跨出门槛，一眼就见到了那辆黑色小轿车。 　　 “哟，黄嫂子，你这三女婿不得了了，都开上小汽车了！哎呀，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邻居大娘羡慕地说道，嘴里嚼着她孙子刚递给她的糖果，喜滋滋的。 　　 “啥，这小汽车是文胜他们开来的？” 　　 黄正英一脸不可思议。 　　 她明明记得一个月前，他们家都还过得窘迫的很，因为店里生意不好，两口子都快愁死了。 　　 现在怎么突然间就开上小汽车了呢？ 　　 “仨儿，这小汽车是你们开回来的？”她朝许海兰问道，视力有些模糊的眼睛不太能看清楚女儿身上的装扮，才一直反应平平。 　　 “娘，你怎么出来了？”许海兰赶紧跑了过来，将黄正英搀扶住，扭头看向汽车道，“娘，这车是我们开来的，是我们花了二十多万买的呢！” 　　 “啥，二十多万！” 　　 不止黄正英，周围听见这话的人都地叫了起来。 　　 “这么多钱！” 　　 黄正英竟突然变得茫然了。 　　 “你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虽说诚子放寒假回来，也去了陆文胜那里几趟，可并没有赶上他倒腾电器。 　　 黄正英也就对三女儿一家的近况一无所知。 　　 村民们窃窃私语起来。 　　 “我好像听说他们之前是卖服装的，就卖个衣服，能挣这么多么？” 　　 “没有吧，他们现在没有卖衣服了，据说是在倒腾电器。” 　　 “倒腾电器？那能挣那么多钱？” 　　 “那是你有所不知，他这电器呀都是从南方来的，跟国营商店里的那些不一样，是进口货，人人都抢着买呢。” 　　 石湾村今年因为摊派比较多，村民们并没有余钱去城里消费，他们对陆文胜发财的事也就没有那么清楚。 　　 “娘，” 　　 许海兰瞥了一眼旁边不怀好意的大妈，朝黄正英说道，“你有所不知，文胜这一次碰见了贵人，人家给了他倒腾家电的大生意，半个月前我们从南方运了一火车皮的家电，整整五十万的货，到了这边好卖的不得了，不到半个月，就全卖光了。” 　　 “五十万？” 　　 旁边那大妈的脸皮抽动着，觉得世界好像不那么真实。 　　 “哎呀，那可太好了！”黄正英抚摸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她还有许多疑问想要问，可见到女儿女婿都这样成功了，便高兴地不再啰嗦，张罗着让他们进屋。 　　 “文胜快进来，外面冷！” 　　 陆文胜吸了一口烟，进屋之前不忘跟外面的人说道：“这批货已经全都卖完了，等过完年，我才回来下一批，到时候你们去我店里，我按成本价卖你一台大彩电，包你儿子今年娶上媳妇。” 　　 “哎，好勒！” 　　 陆文胜一家进了屋。 　　 外面的人却并没有走，他们站在雪地里啧啧称赞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陆文胜过去那么不像样的一个人，如今能混得这么好，看样子，还是城里好，要是我能进城，说不定发财的就是我咯！”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