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嘛?” 小竹屋外,终于赶来前线的花晓兰瞪大了眼:“深入天坑?” 傅青舟挠挠头:“昂。” “呵。”花晓兰双手抱胸,冷笑道:“你如果想死,可以找别的办法,没必要这样绕弯子。” 傅青舟笑了笑:“你好像对我很不满……是因为我没杀了荣遇?” “……和你无关。” 花晓兰神色微黯,转过脸,望向北边的天空:“我只是,近来一直心情都不好。” 傅青舟恍然:“原来是思念情郎了。” “我杀了你!”花晓兰扭过头来重重瞪了他一眼。 “行了,此间事了,咱们一同前往洛邑,你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华兄了。”傅青舟微笑道:“不过眼下,还是专注处理妖祟一事吧。” “……深入天坑,不可行。”花晓兰抿了抿嘴,轻声道:“麻长老已死,再无噬天魔体——荣遇未入洞天,境界又远远不够,带不了人。” “所以我说,你别急着拒绝。”傅青舟微笑道:“刚刚荣遇的口供,我已整理出来,你先细细看一遍。” 说罢,他将荣遇那份签了字、画了押的口供递了过去。 是的,他专门弄了份口供。 这不是浪费时间,而是必要的准备。 万一……万一,妖祟真的拦不住、让它们冲进了中原,那么朝廷一定会迁怒苗人。 或许妖灾盛行时不会,但只要江山重归平静,也一定会。 就算自己可以说服皇帝赵原,可朝廷也并非皇帝一言堂,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笔带过。 留个口供,就是为了将来真出问题了,让荣遇把这口大黑锅给背牢、背实,同时毫不客气地将慧觉、主公那群人给扯上。 这样一来,就算届时朝廷对苗人不满,也没有直接的借口了。 “不该你们背的锅,不能背。” 傅青舟对花晓兰笑道:“怎么样,看完了么?” “嗯。”花晓兰表情仍然还是闷闷的:“你想从阴泉水下手?” “不错。” 傅青舟颔首道:“你认为如何?” “阴泉水的尸毒,倒是问题不大,可解。”花晓兰凝眉道:“若能从阴泉水一路循迹至天坑最深处,倒也可避过天坑中无穷无尽的妖祟……可是,我们去那里,又能做什么?” 她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即便我们到了天坑最深处,又能如何?” “不知道。” 傅青舟坦诚道:“但你们修复大阵,需要不少时间吧?” 花晓兰眉心微跳。 她望向了营地另一侧。 那里已然聚集了不少年轻的万毒山弟子,他们正忙活着,抱着一个个箱子、不知去往何处。 “如今,山里只剩下玉长老一个洞天了。” 花晓兰语气有些萧瑟:“过去若大阵有所动摇破损,几名长老、加上前线的师兄师姐师叔们出手,半日内便可修复……可现在,至少需要五日。” “五日。” 傅青舟淡淡道:“以如今妖祟的疯狂程度,你认为万毒山撑得住五日么?” “……”花晓兰脸色微沉,轻吐一口气后,问道:“若是我们失败了……” “喂,花晓兰。” 傅青舟咧嘴一笑:“你是这么瞻前顾后的人么?” 花晓兰先是一怔,随即也洒然笑了出来:“也是,不就是一死么?真要做不成,反正大家都得完蛋,也不争这先后了。” 她眼睛亮了起来:“有计划总好过没计划,那便去做!” “就是这样。” 傅青舟满意地点了点头:“另外,叫上那位灵镜门的林掌门。” “林掌门?”花晓兰立即明白过来:“你想利用他的御水之术?” “不错。” 傅青舟认真道:“既然阴泉水与妖祟有关,说不定操纵阴泉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对它们造成作用……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吧。” …… “不行!” 一名高壮苗汉如铁塔一般拦在傅青舟、花晓兰二人面前,脸色黑得像块碳一般:“林掌门如今是前线最强战力之一,绝不可离开!” “连师叔……”花晓兰咬着嘴唇,作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就替我们传个话嘛,只是传个话……” “少来这套!” 这位连师叔语气中没半点留情面的意思:“当年花师兄任我为南疆苗军大将,那么此间之事,便由我一人说了算!” 傅青舟一旁无奈叹气。 路上花晓兰已和他说过这个人,连山遥,武窍九境强者,南疆前线苗军大将,也就是整个前线的负责人。 性格嘛……她描述了一通,傅青舟听完,脑海里立即冒出了一个名字。 李云龙。 这种人,就算自己是明剑阁特使,拿权势去压也无用。 “连将军,是吗?” 傅青舟上前一步,淡淡道:“在下傅青舟。” “我知道你。”连山遥平静地看了过来:“我也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没用!” “连将军多虑了。” 傅青舟冲他微微一笑:“我是想来问问,就是那个,荣长老,他是谁举荐去当长老的啊?” 连山遥原本就黑炭一般的脸,瞬间又黑了几个度。 花晓兰在一旁差点没笑出声。 傅青舟眨了眨眼……荣遇是前线苗军里出来的,灵窍九境的修为证明了他在苗军中地位绝对数一数二,极可能就在连山遥之下。 而连山遥说了,这苗军中,只有他自己说了算。 那么军中一个极可能是二号人物的家伙、要离开苗军、回万毒山当长老,举荐人能有谁? “咳、咳咳咳……” 被他这么一问,连山遥忽然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咳得连连摆手,走到了一旁,然后越走越远,就好像已经忘记还有傅青舟、花晓兰这两人了。 “论奸计,还是你多。”花晓兰冲傅青舟笑笑。 傅青舟挑了挑眉:“行了,赶紧的吧,咱们没功夫慢慢来了。” 再往前走,便是战区。 当然,他们二人并未去到战况最激烈的区域,所行之处主要都是暂时安置伤者、死者的地方。 两人穿梭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之间,每一步都踏着沉重的心情,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血腥交织的复杂气味。 傅青舟的目光掠过一排排忙碌的身影,那些身着五彩斑斓服饰的苗族巫医,正用着各种奇异的方法尝试解除伤者身上的毒蛊与巫术——他们口中吟唱着复杂的咒语,手中挥舞着草药和蛊虫,与死亡争夺每一个生命。 周围地面上,甚至还能看到妖祟凌乱的尸体。 个别妖祟潜遁至此、又被杀死,它们的尸身随意抛散着,却也在昭示着它们的疯狂与前线的残酷。 不远处,有个更为拥挤的帐篷区,这里聚集了大量因中毒而痛苦不堪的士兵,那些万毒山巫医都已快忙不过来,两人路过时,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一个苗人战士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 “唉……” 傅青舟深深一叹。 但当他看向花晓兰时,却意外地发现,她的脸上竟无半分悲痛与沉重。 她似乎是猜到了傅青舟在想什么,轻声道:“这种场面我从小看到大,今日不过是比往常更严重一些——叹气与悲伤没有任何作用,改变这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傅青舟瞳孔微凝,再没说什么。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林望舒所在地。 这位林掌门似乎是刚刚大战了一场,浑身上下都是血迹、也不知是谁的,他满头大汗,喘气喘个不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目光严肃地盯着不远处战局,哪里还有半点翩翩君子的模样? 灵镜门一别后再见,花晓兰没有什么生疏感,上去便打了招呼。 傅青舟缓缓走上前…… 眼下情势紧急,他也不急着问绮罗宫借琴一事。 如若妖祟之事不解决,那都未必能活到去什么绮罗宫了。 很快,两人便说清了来龙去脉。 “阴泉?天坑深处?” 听傅青舟与花晓兰说明来意后,林望舒却是瞳孔微缩,若有所思,喃喃道:“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