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明明听得很满意。 “都欺负我们殿下身子不好。” 茗山顺着墙根儿滑下,蹲坐在地上哭的抽抽搭搭,“搁从前谁敢这样。” “你打住,一个大男人动不动掉眼泪有没有出息。” “要你管。”茗山拽起衣摆蹭着泪水,“我们殿下够可怜了,你们还欺负他,你们没一个好人,呜……” 茗山哭得跟死了爹似的,瞅着这副德行南缃唉声叹息。 说到里面那个男人南缃也心情复杂,一日日守着这个病秧子———他身子弱,不出门不问外事,如同隐居之人,连带自己陪着他困在这里与世隔绝般,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寻到证据救亲人出苦海。 茗山还在抽泣,一声大过一声,打断了南缃思绪。 “得了,你也算忠心。” 回过神,南缃朝他数落道:“安慰要安慰到点儿上,你也说了你家主子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最忌讳虚伪装腔。” “装也行,你倒是装的像点,我一个旁观人听得都想吐,也就你们殿下知你没坏心,换别人还以为你是许家派来的奸细。” 茗山撇了撇嘴,“殿下都没说什么。” “那是他知道你傻,懒得跟你计较。” 南缃继续教说,“许家趋炎附势,太子心里不快但不好辱骂,有失身份。他不能但你可以啊,还不如唾骂几句替你主子出气。” “什么无情无义啦,为富贵权势脸都不要啦,狗屁名门显贵骨子里腌渍低劣。” “说得对。”茗山狠狠点着头,转念又道:“不过实话是实话,可殿下儒雅不喜这种粗俗东西。” “耳朵不喜心里痛快,顶多作势说句莫失了规矩,总好过你满嘴胡话。” 茗山缩回脑袋,“我,我那是也是善意谎言。” 瞥了他一眼,南缃恨铁不成钢,“当事人不知情下用善意谎言,什么都清楚了还要谎言作何,平白让人堵心。” “心腹,若连真话都不跟主子说还算什么心腹,没有一个英明主子会因心腹坦诚之言迁怒他,若真迁怒那也算不得英明,自也不值得效忠。” 茗山似懂非懂点着头,再看向南缃又忍不住幽怨。 “别老说我,瞅瞅你自己,你要是个懂事的倒好好宽慰殿下啊,好歹也是你主子。别的姑娘轻声细语温柔解意,你呢,野猫性子加狐狸肠子,白瞎了这副皮相。” “说谁呢!” “你!” “你才是!” 两人谁也不让谁,横眉怒对地叉着腰,你一言我一语吵吵不止,就差打起来。 “干什么呢!” 一声呵斥打断了两人,刘妈妈板着脸走上前,“殿下就在里面,你们还敢在这儿吵闹。” “疯了吗!” “都是贴身伺候的人,越发没规矩,不像话。” 又警告了几句,刘妈妈将他们推开,从两人中间穿过,进了房就见太子静静坐在桌案前。 放下托盘,将药膳端到主子跟前,却不见他任何反应。 顺着主子视线看去,是在石凳下坐着的南缃,忖度主子定是听见了外头闹声。 “赵丫头一时冲动,扰了殿下清静,殿下莫见怪。” 凌恒笑了笑,目光始终没移开,“她是小孩子脾气,我知晓。” “殿下宽和。” 刘妈妈将药碗放到桌上,“老奴会好好说教她,上上规矩,定不再犯。” “不必,这样挺好。” 看着外头轻灵身影,凌恒眼神温柔。 调教什么,她说的那么在理,难道要把她调教成一个哑巴或是溜须拍马之人吗。 且这些年为了静养,内院仆从能调至外院的都调了出去,东宫上下一片死寂,静的如脱离尘世。 担心他身子,人人挑着好听话奉承,他都不知多久没听到过直言爽语。 他喜欢看她欢脱样子,那样鲜活的生命,勃勃生机,像夏日骄阳照亮一切灰暗,也是他此生再无法拥有的光明日子。 刘妈妈退下后凌恒端过药碗,如喝水般麻木饮下。 一日三顿的汤药,一喝便是几年,现在的他是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你跟那位许小姐感情好吗?”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把凌恒唬了一跳,刚咽下的汤药呛在嗓子里,一连咳了几声。 南缃靠在窗外,胳膊搭在窗台上,一手撑着下巴满是好奇的看着他。 凌恒轻拭了拭嘴角,平稳下呼吸,“赐婚后她随双亲进宫谢恩时见过一面,没说过话。” 这么说南缃就明白了,难怪面对未婚妻背叛他无所反应。 弄清了两人关系,南缃接着道:“既然没有深厚感情,也不必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心神。” “越王若是头脑清明,必看不上这种女人,她嫁过去日子也不好过,自有人替你出这口气。” 凌恒低低笑着,他没有回应,似认同对方之言。 那位弟弟是什么脾气他很清楚。 “高兴了吧。”南缃笑看着男子,脸上有那么丝讨好意味,“既然高兴了,可否也让我高兴下?” 窗上少女笑眸清亮,午后阳光照在她脸上,如玉的面容晶莹剔透,光芒下格外动人。 难得看到她好脸色,凌恒也莫名跟着喜悦,“你想怎么高兴?” “你有什么需要外出采买的东西吗,我可以跑腿去办。” 凌珩瞬间心明,笑道:“府里有专职采办之人,不需你。” 瞧对方不松口,南缃扁了扁嘴,老实道出,“好,是我自己想出去。” 双手扒在窗台上,少女朝里探了探身,“我来至今还未出过府,可不可以出去放放风,否则都要发霉了。” “这话说的,东宫又不是囚牢,何来放风一说。” 这姑娘总能轻易让他心情大好,凌恒兴致盎然跟她探讨,“再者,大家闺秀足不出户,如何就待不住?难道你在闺中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见他不应,南缃收起脸上的讨好,缩回身准备离开。 “想去打听你姐妹消息?” 凌恒一下子猜到,南缃也不否认,转回身静静看着他,似在问可否。 “你若告诉我为何你这般跳脱,不似传言中赵家女娴雅温柔,也许我会考虑。” 南缃不以为然,“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有什么稀奇的。” 凌恒笑着摇头,直道敷衍。 南缃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忍下,凌恒见状又追问。 她很想说他忒啰嗦,想说他这副笑语悠闲不知他人疾苦,还有兴趣打探闲事的模样让记挂亲人的自己看着心烦。 可念及对方身份,彼此立场,难道奢望这个仇人之子体谅她处境,理解她心情?岂不可笑,最后只会落得个不敬东宫,再被惩治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