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彦勾起唇角，路边是一排一排的霓虹灯，缤纷璀璨，在漆黑的眼底倒映出流光溢彩的细碎光芒。　　 他停下脚步，桃花眼弯成了天上的月牙，缓慢地叫着她的名字。　　 “穆瑾玥。”　　 穆瑾玥心跳漏了一拍，没应。　　 傅彦问：“你是不是心动了。”　　 想都没想，穆瑾玥矢口否认：“没有！”她语气很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强调些什么。　　 或者说，在心虚些什么。　　 有没有心动这种事情，她不是早就清楚了么？　　 傅彦听了也不气馁，依旧在笑：“真没有？”　　 “真没有！”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他也不计较，很大方的样子，完全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如果真没有，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想原路返回的冲动，只是因为心里清楚，就算回去了，他也没法见到穆瑾玥，这才狠狠压制住了。　　 知道她开始心动了，他胸腔里升腾的喜悦就已经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傅彦甚至怀疑，等她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因为太高兴，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　　 他语气是带着纵容的宠溺，两人打着电话，穆瑾玥甚至有一种他俯身在自己耳边说话的错觉，一瞬间，连耳朵都染红了。　　 穆瑾玥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傅彦问她为什么不说话的时候，她才憋出一个字。　　 “哦。”　　 傅彦忍着笑：“你‘哦’什么呢？”　　 穆瑾玥：“……”　　 她哪里知道自己在‘哦’什么？　　 她连刚才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穆瑾玥抿了抿唇，脸上浮现一抹少见的焦躁，她目光有些不安的在卧室里来回飘着，恍惚又茫然，蓦地，视线落在室内洗手间的门上，她瞳孔微缩，飞快说道：“先挂了，我要洗漱了。”　　 说完，她也不等傅彦回话，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就挂了电话。　　 冷风中孤单寂寞冷的傅彦那声“好”挂在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听筒里就传来一阵“嘟——”的忙音。　　 他拿下手机看了看，挑着眉，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姑娘，害羞起来也太可爱了一点。　　 傅彦收起手机，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　　 大抵是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就连回那个家，都觉得没那么糟心了。　　 至于被他惦念的小姑娘……又打了两个喷嚏。　　 也是这两个喷嚏，她才从纷乱思绪中回过神来。　　 穆瑾玥说是要去洗漱，其实只是因为太害羞了，不知道说些什么，找个借口挂电话而已。　　 可挂了电话……似乎并没有好转，脸上的温度依旧滚烫，脑子也依旧很乱。　　 她晃了晃头，整个人都放空，没骨头一样瘫在懒人沙发上，目光看着一个点出神。　　 眼前却渐渐浮现出傅彦的幻影——　　 穆瑾玥咬了咬下唇，坐起身，伸手拿过小茶几上的酸奶瓶，拧开，一口气全喝完了，这才算是冷静下来。　　 她深吸了两口气，不再多想，这才拿着东西去浴室冲了个澡。　　 翌日，晴空万里无云，抬头是一片清朗干净的蓝，温度也比昨日的炎炎酷暑低了几度，微凉的风裹挟着花园里的馥郁花香和清新树木的味道，沁人心脾。　　 作为今天当仁不让的主角，孔安思一早就醒了，然后拎着她堪比专业化妆师的化妆箱，敲了敲穆瑾玥房间的门。　　 穆瑾玥昨晚被傅彦的两句话惹得心烦意乱，根本没睡好，也闲不住，一空闲下来，脑子里就跟循环播放一样，回想着他说的话。　　 孔安思来的时候，她已经洗了个澡，换了三套衣服了。　　 “妈，”穆瑾玥打开门，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化妆箱，微微一愣，然后有些迟疑的问：“这是……？”　　 孔安思穿着休闲的家居服，素面朝天，她走进来，笑得温柔：“来，妈妈给你化个妆，今天我们玥玥一定是最漂亮的小仙女！”　　 除了去酒吧夜店找穆英平以外，穆瑾玥是不化妆的，一来是觉得麻烦，二来是因为没有必要。　　 大抵化妆也是一种天赋，孔安思精通此道，所以哪怕穆瑾玥从没刻意学习过，动起手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只是，会也不代表喜欢。　　 穆瑾玥正犹豫着该怎么拒绝，孔安思已经拉过椅子，坐在梳妆台前，冲她招了招手。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啊。”她看着穆瑾玥，似有些感慨：“你小的时候，我就想着，等你长大以后啊，一定要每天都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结果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还没帮你化过妆呢。”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穆瑾玥抿了抿唇，走过去，梳妆台前就一个椅子，她把懒人沙发拽过去，面对着孔安思坐下。　　 这么一来，她就比孔安思矮了一些，视线正好落在她肩膀的位置，只要孔安思一抬手，就能碰到她的脸。　　 孔安思笑了，那张不再年轻却依旧貌美的脸显得更加柔和，她从化妆箱里拿出来一堆瓶瓶罐罐的，轻轻抹在穆瑾玥脸上。　　 “这些都是纯天然成分的，不含酒精，不刺激，未成年也可以用的。”　　 “我们玥玥皮肤真好啊，一点瑕疵都没有，根本不用修饰。”　　 “口红的话，这两个颜色，你喜欢哪个？”她根本不用穆瑾玥回答，自说自话道：“还是珊瑚粉吧，正红色虽然好看，但是小孩子，还是选一个活泼可爱一点的颜色比较合适。”　　 穆瑾玥一直仰着头，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等她脖子都快僵了的时候，孔安思也弄好了。　　 她扶着穆瑾玥的肩膀，让她转了个方向，面对镜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穆瑾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失神。　　 确实很漂亮。　　 她一直都知道孔安思化妆技术好，哪怕人已经憔悴瘦弱，她也能把自己化成光鲜亮丽的样子。　　 镜子里的少女真的像个小仙女，整体妆容并不浓烈，基调偏粉，有着这个年纪才有的活力娇俏。　　 她蓦地想起来，以前自己化妆的时候，为了混进酒吧之类的地方，都是怎么成熟怎么来，她化的最好，也是烟熏妆，这种少女风格，还是头一次尝试，她竟是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不喜欢？”可能是看她太久没说话，孔安思有些忐忑了，她翻出卸妆棉和卸妆水，“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就重新化一个吧。”　　 “不用，”穆瑾玥摇了摇头，阻止了她的动作，“我很喜欢。”　　 她勾起唇角笑了，桃花眼弯起，琥珀色的瞳仁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像细碎的星光在闪烁，浅浅的粉色眼影和眼线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倒真像是在眼睛里盛开了两朵娇艳的桃花。　　 孔安思愣了愣，印象中，好像很久没看到自己女儿笑得这么开心了。　　 努力被人肯定，尤其是被自己想来淡然、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女儿肯定，孔安思也忍不住笑了。　　 多年癫狂造成的苍老，自然不是这么几天的保养能缓解的，孔安思一笑，眼角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却也更显得慈爱温和。　　 穆瑾玥没说谎。　　 她是真的很喜欢。　　 不仅是这个妆容，还有这样的孔安思，她都很喜欢。　　 所以，她也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破这个平衡。　　 孔安思的生日并没有大办。　　 关于这一点，穆瑾玥早就猜到了，毕竟孔靖醉翁之意不在酒，说让她回来过生日，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　　 对此，孔安思虽有疑惑，但整个孔家都是孔靖说了算，他们习惯于服从，也并没有说什么。　　 上午八点，孔安琪带着沈依云登门，几乎是同一时间，孔安馨也来了。　　 她一进门就先跟孔靖赔了个不是，说崔永文有事，现在过不来。　　 孔靖坐在沙发上，拿起面前茶几上放着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才问：“什么事？”　　 孔安馨就等着他这么问呢，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永文一大早就被他们导师叫走了，说是要跟他说一说保研的事情。”顿了顿，她抬手拂了拂鬓角碎发，接着这个动作压下嘴角的弧度，“听他们导师的意思，保研的事情应该是稳了。”　　 孔靖手里还拿着茶杯，动作停住，他抬了抬眼皮：“你教得不错。”　　 这下子，她嘴角的弧度是彻底压不下去了：“全靠父亲的教诲。”　　 孔安馨曾经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算是孔靖这三个女儿里学习最好的。　　 旁边的孔安琪面色不变，在心里直翻白眼，她又用眼角睨了一眼左边低着头，略有些阴沉的沈依云，整个人都开始发愁。　　 那天晚上，她跟沈依云分析了一下情况，明面上，这孩子好像是听懂了，可从那天开始，她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哪里还有以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等孔靖一杯茶水都喝完了，他才再次开口：“把安青和穆瑾玥她们都叫下来吧。”　　 女佣应了声，往楼上走。　　 孔靖对面，三人并排而坐，一听这话，孔安馨和孔安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　　 虽然她们嫁了人，但和孔家的联系依然密切，毕竟一个强有力的娘家还是很重要的。孔安青那家伙就是个工作狂，全年无休的那种，今天竟然没去公司，怎么能不奇怪？　　 没给她们多想的时间，孔安青很快就下来了，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并不冷淡，但也谈不上有多亲昵。　　 他们的关系一向如此，孔安青眼里只有工作，以前也就一个受宠的孔安思能入他的眼。　　 越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她们就越嫉妒孔安思，不过一想到孔安思现在的处境，心理就平衡了不少。　　 可这种幸灾乐祸，并没能持续多久。　　 “父亲。”　　 孔安思身穿一袭张扬的红色礼服，款款走来。她向来是孔家三姐妹中最为貌美的，虽然经过了岁月的磋磨，但胜在底子好，化妆技术高，那些憔悴和狼狈被尽数掩藏，只余骨子里的优雅大气，雍容华贵。　　 像一朵盛开的牡丹，明艳逼人。　　 孔安琪和孔安馨看着，难免想起以前那些被她的光芒掩盖，默默无闻的日子，顿时恨得牙都痒了。　　 孔靖本来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去，停顿了一下，深邃几分。　　 他曾经对这个女儿寄予厚望，只是结果，舒适有些不尽人意。　　 好在，她还有个不错的女儿。　　 孔靖看了看她身后，微微拧眉，声音低沉肃穆：“穆瑾玥呢？”　　 旁边佣人回答：“已经通知了，小小姐说马上就来。”　　 佣人话音才落下，楼梯口传来声响，几人下意识抬头望去，这么一看，都愣住了。　　 缓缓走来的少女并不像孔安思那样，衣着华丽张扬，她穿了一条粉白色的纱裙，颜色很淡，却更衬得肤白若美玉，裙子是微修身的款式，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裙摆到膝盖，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修长，还笔直，和国际名模相比都毫不逊色。　　 若说这些是惊艳，那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就是暴击了。　　 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娇而不媚，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像是绽开了一朵朵冰雪里的桃花，淡凉依旧，却勾魂摄魄。　　 沈依云始终沉寂地低着头，直到此时才算是有些反应，她缓缓握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甲陷进掌心，几乎要抓出血来。　　 她今天的妆容，也和以往有所不同，眼线勾得有些长，眼影较暗，口红的颜色也比较深，透出一股子阴沉晦暗的意味。　　 眼见众人都看呆了，孔安思捂着唇笑了一声：“怎么样，我家玥玥漂亮吧？”　　 穆瑾玥对上孔安思的眼睛，微微勾了下唇。　　 这身衣服也是孔安思选的，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看孔安思喜欢得紧，只好妥协了。　　 最先回过神的是孔靖，到底是见识多，他收回视线的时候仍旧没什么表情，一脸严肃，只是那双眼睛深邃，看不透其中的情绪：“很好。”　　 果然是有点姿色，也难怪秦家那小子见了一面，就记挂上了。　　 孔靖没调查过穆瑾玥在临汝的事情，他觉得没必要，不过是个小女孩，再有能耐也翻不了天。自然，他也不知道穆瑾玥和秦开阳曾经见过，只当是沈依云带去的那天，一眼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