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也是没想到,喻文州竟然病到了那种地步。 这病远比癌症来得棘手,除了更换器官没有别的办法,自然,换了器官也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如果身体产生了排斥反应,反而会加速患者的死亡。 所以从来源的筛选上,喻文州做得很是慎重。 霍霆很快便发觉了这背后牵扯着的一系列事情,他们依靠正常途径拿不到的东西,只能高价从黑市上购得……而为了再继续扩大搜索的范畴,甚至还派出了许多专门的团队,打着做慈善的名义,于世界各地进行筛查。 这一次肝脏的主人就连喻振军也不知道,他们是从黑市购得,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霍霆的心却往下沉了沉。 喻文州现在,睡着的时间长,醒着的时间短,苍白又憔悴,似乎随时都会离去。 霍霆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在医院待了两日。 喻家的人也都在这时陆陆续续见到。 喻家老一辈就两个男丁,一个是喻文州,另一个是喻寒的父亲,且早就已经去世了,嫡亲的还有一个姑姑,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影星,对喻文州感情淡漠,所以并没有到场。 稍微隔得远些的表亲,倒一个个想过来探听喻文州的病情究竟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值不值得他们放下工作和玩乐来跑这一趟,顺带的,若真有什么不测,那么小家主的最终人选应该也快要确定下来了。 族内的大多人,都默默在心里比较起喻寒和霍霆,喻寒的病在族里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而霍霆这么些年一直养在外面,大家私心里觉得,他的能力一定不足以承担大局。 所以部分人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兴许也能堪当大任,在家主死前,能得一点垂青。 这群人的心思霍霆早就看透了。 他一直忍耐着没发作,直到喻寒和喻文州的妻子伯爵夫人一同出现在医院。 这还是霍霆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 是个优雅,矜贵,神情显得十分倨傲的白人女性,谈不上多么漂亮,但是保养得宜,四十多岁的人了,看着也才三十出头。丈夫都快死了,她的面上也并没有带多少悲伤神色,反而穿着一件颇抢眼的暗红色呢子风衣,嘴唇也涂成鲜红,鞋跟颇高,砸在地上笃笃作响。 仿佛不是来医院看望病人,而是将这里当做了秀场。 喻寒则一身黑西装站在她身后,与她有说有笑。 霍霆远远看着他们,全身的血都热得沸腾。 在他的猜想中,杀害他母亲的,当属伯爵夫人嫌疑最大。 而且也只有她,有着较为合理的动机。 哦豁……果然是要见面的。 一屋子的人,此刻都微微屏起呼吸。 正妻与已经得到承认的私生子,从各自立场上来说,就是水火不相容了。 夫人与家主这些年来感情一直不太好,这确是事实,两个人的婚姻一开始也不过是利益上的结合。只不过夫人的本国是现在少有的王权在上的国度,她本人也是金枝玉叶,从小被奉承恭维长大,喻家从没有人敢对她有任何轻慢之心,饶是如此恭敬,这位夫人还时常这里不满那里不顺。 得知喻文州早给她戴了绿帽子,并且有了私生子那一年,夫人更是羞愤难当,连夜专机回国,甚至将丈夫不忠冠上罪名告上王庭……一时间家庭问题险些成了两国的纠纷,喻家的企业在夫人的国度接连被整顿,一夕之间损失上亿。彼时喻文州也年轻气盛,明着忤逆不行,却暗中撤去对夫人手下企业的资金支持,这场王权与资本的博弈,最终是资本占了上风,加上喻文州亲自去迎接她,赔礼道歉给夫人一个台阶下,这才彻底了却。 不过换做正常人,都不会对私生子什么好眼色。 倨傲的伯爵夫人更是如此。 她遥遥对上霍霆的眼睛。对方长得很像年轻时的喻文州,只不过皮相生得要更好些,喻文州气质温润,他却十分冷冽,像一匹夜里潜行择人而噬的狼。 被那样的目光盯着,伯爵夫人觉得很失礼。 她直接越过他身侧,刻意得装作没看到,想去里边的病房。 可是霍霆拦住她和喻寒。 “父亲在休息,医生嘱咐不让人打扰。” 夫人顿住脚步,那双冰蓝色的眼珠冷冷凝过来:“是医生不让进,还是你不让进?” “自然是医生。”霍霆微笑,那一瞬间仿佛收去了爪牙,“我没必要欺骗您。” 夫人冷哼了一声:“真是荒唐,我连我丈夫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现在竟然被一个私生子拦着路……哈,我不过出去散心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这个家就没我容身之地了么?” 霍霆没做声,只是笑容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喻寒在一旁,轻声道:“阿沉,你还是让开吧。” 然而喻文州的真实病情,是必须死守的秘密。 于黑市购买器官,这是多么大的丑闻!要让这两个人知道了,没准要作出什么文章来。 “父亲在休息,为手术做准备。他的身体状况很差,很有可能熬不过这一次。”他沉着声音,“即便如此,你们也要探视的话,那请便。” 霍霆让开道路,似乎带着十足的真情实感,眼圈微微发红。 伯爵夫人本来也就对喻文州没什么感情,听霍霆说得严重,再继续坚持,似乎显得她格外不明事理。可喻寒并不在意他的说辞,往前走了几步,只听得霍霆用中文道:“喻寒,别再往前了。” 他声音沉闷,隐隐有警告之意。 也是呢,现如今自己有那么重要的把柄在他手上,自然是霍霆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喻寒满脸的戾气与不甘,转过身来,却又神色如常,颇为无奈道:“抱歉,我太担心大伯了。” 霍霆坐镇,陆陆续续赶走了这些人。 夜间,他去会见负责这次手术的医生,而对方与他分析了一大通之后,说是建议放弃手术,保守治疗。 “家主的身体,已经撑不住这样的负荷了,如果坚持要做,很有可能下不了这个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