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我带你回家
徐御荣安顿好依旧在争取让大家给宋淮做手术的郑梓昕,牵着仍旧两眼通红的秦枫回到主厅,站在卫儒孟面前,安安静静地盯着他。 司灏聪来了之后,看见哥哥手里捏着的那张新年卡片和生日卡片,原本憋了一路的眼泪突然爆发,成年以来首次抱着妈妈嚎啕大哭。旁边的胡队也看得眼睛通红,转过身去擦眼泪。 院里原本不打算把宋淮的告别仪式弄得太大,然而院里太多同事都自发过来送别,甚至还有非外科的医生护士。所幸医院本部并没有因为医生大量缺席而出现失控的状况,甚至连院长都抛下手头上的工作赶来殡仪馆。 告别仪式并不长,没有人致辞。只是在看到那个小推车从旁门推进来之后,众人蜂拥而上,靳羽嘉和秦枫直接挤到最前面,不停地喊着那个已经长眠不起的人的名字。 卫儒孟愣愣地站在最外面,抱紧怀里的相册。 ——不怕……不怕,不冷。 遗体要被推去火化,靳羽嘉崩溃到死死拽着小推车,不让他们推走:“松松你别走,你别离开我松松,松松你别走……你们别把她带走,松松特别怕痛的,你们不要带走她,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带走她好不好……” 余燃连同身边的徐御荣一起拽着靳羽嘉,硬是把小推车的扶手从她手里抠出来,红着眼目送宋淮远去。 外面的炮声紧跟着响起。 卫儒孟靠在妈妈怀里,默默等着。直到那扇小窗户被打开,徐御荣拦住准备冲上前的靳羽嘉,转身看向角落里的卫儒孟。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的时候,卫儒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靠着妈妈,紧紧抱着怀里的相册。 徐御荣大步上前,蹲在他面前,颤抖着开口:“刚刚没有看她最后一眼,你作为她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不是应该现在过去送她最后一程?” 他不是看不到卫儒孟眼里的悲哀和绝望,也不是不体谅靳羽嘉和秦枫的崩溃,只是……宋淮的遗书,字字句句,摆明了放不下卫儒孟。她是要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了,但是到最后,还是把这份承载了所有回忆的东西交给他,既是对过去的彻底告别,也是对他的不舍。 卫儒孟木然地起身,把相册交给妈妈,慢吞吞地走到小窗边,接过那个小盒子,猛地扣紧,指节都开始泛白。 好。 好,我带你走。 我们走,我带你回家,不管他们。 徐御荣跟院里商量过,考虑到宋淮并不愿意回到曾经的城市,并且对妈妈深恶痛绝,还是决定把她葬在本市的陵园。大家都没有异议,并且院里会有专人去跟陵园负责人谈。 只是在众人停在那块墓碑前的时候,工作人员向卫儒孟伸出手,他却并没有把盒子交出去的意思,甚至强烈抗拒任何人靠近他怀里那个盒子。徐御荣劝说无果,只能让身边几个男性强行把盒子从他手里抢下来,交给工作人员。 卫儒孟只觉得自己很疲惫。 疲惫到,这次倒下去了就不想再睁开眼睛的程度。意识彻底消失前,耳边还响着那些人喊他名字的声音,大概有妈妈的,还有司灏聪和徐御荣的,总之他不想听,也都不在乎。 …… 再次睁眼,周围依旧是消毒水的味道,天花板上还是那个熟悉的灯。他撑着自己坐起来,注意到相册被放在床头柜上,立刻抓过来,抱在怀里。 外面天黑了,他也不知道现在几点,甚至在闻到那股香味的时候都察觉不到自己到底饿不饿。 司灏聪端着热好的饭菜进来,注意到哥哥已经抱着相册坐在病床上,急忙走上前,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现在有没有觉得好点?医生说你精神波动太大了,得多休息。姨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可能明天才能到,毕竟还要经过部队,他们说这个流程不走不行。” 卫儒孟没说话,死死抱着怀里的东西。 “我把我妈和姨妈送酒店休息去了,今天我会在这儿陪着你。如果你实在难受的话,不要憋着,我知道你很难熬。” 还是没接话。 司灏聪无奈地摇头,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支好,打开乐扣盒,一碗一碗摆好:“吃点东西吧,你不能把自己拖垮,小宋姐姐……要是知道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会难过的。” 卫儒孟接过筷子,无声地吃东西。 “我给你拿着相册吧,你好好吃饭,别让姐姐担心好不好?” 然而刚伸手打算去接,相册立刻被他抱紧,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司灏聪也不强求,默默收回手,背过身去擦眼泪。 直到司灏聪躺在折叠床上睡过去,卫儒孟抱着相册坐到沙发上,裹着毯子,茶几上放着小夜灯,安安静静地翻着相册。眼泪掉在上面,也丝毫没有察觉。 所以他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因素,明明有那么多可以跟她说他有多爱她的机会,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那天程智岩没说错,他根本不值得她为他做出什么改变。 曾经他不经常见她笑,但她几乎每次笑都能要了他的命,好看得让他心慌。照片里面也是,虽然没有多少带着笑容的定格,但都是他的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第二天中午,病房门被推开,小吴急匆匆跑进来。注意到那个坐在窗台上翻着相册的人,还是无奈地叹气,简单和司灏聪说明情况之后,两个人同时退出病房。 直到听见熟悉的稳健步伐,卫儒孟翻着相册的手才微微顿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男人顺手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坐下,盯着儿子的头顶。沉默了半晌,伸出手,按住儿子的手背,阻止他继续翻页。 卫儒孟盯着爸爸的手背,甚至没有抬头,声音也轻轻的:“爸爸。” “是爸爸。” 下一秒,眼泪突然疯狂地往下掉,声音随之剧烈颤抖:“你怎么才来……” “对不起。” “这不是对不起就能解决的问题……”脑袋被爸爸抱进怀里,情绪瞬间崩溃。“这不是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你要是早点来,我就不会……我就不会抓不住她……” 她往下坠的画面已经在他脑子里盘旋了无数次,甚至更多。甚至每次噩梦惊醒时分,都会想到,要是那个时候爸爸在他身边,他不可能抓不住她。 “以前我一只手就能抱起她,现在我两只手都抓不住她,我真的……” 妈妈性子柔弱,也时常担心他,所以他从小就不在妈妈面前展现脆弱的那面;但是爸爸不同,爸爸永远都是顽强的,坚不可摧的,在他心里就是能让他靠着休息的大树。妈妈总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孩子,对他照顾有加,他不忍心再让妈妈因为他的事情担心牵挂;但在爸爸面前,他才会将真实情绪发泄出来,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的时候,更多情况下会选择寻求爸爸的帮助,比如现在。 男人轻轻揉着儿子的后脑勺,心疼万分:“是我来晚了,是爸爸的错。” “她还跟我说了生日快乐,我以为我们……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病房里几乎陷入完全的寂静,只能听见他不时的抽泣。 卫儒孟在爸爸怀里渐渐冷静下来,先打破沉默,却依旧闭着眼睛:“爸爸。” “我在听。” “我想回家。” “好。”手依旧不停地在儿子背上轻轻拍着。“明天就回家,爸爸给你找最好的复健指导,还有最好的心理咨询师。” “也带她回家。” “好,都听你的。” “爸爸。” “嗯。” “我爱她。” 以往说不出这句话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者感情没到那个程度。他认为的“爱”,是建立在两个人几乎完全对等的基础上,像爸爸妈妈那样的感情,因为从小就不缺,所以对别人的付出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别人的爱,也不需要爱别人。但是碰到她之后,不管是旁人还是他自己,都会时不时地问他那样的问题。 他爱她吗?当然。 为什么不告诉她?他不敢。 “所以你上次给我打电话也是……” “对。”卫儒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对,我爱她。”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回家。爸爸一直都在这陪你,不怕。” 卫儒孟安心躺回病床上,抱着相册,面朝爸爸,乖乖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做梦,也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心绞痛而惊醒,死死抱着那本厚厚的相册,像是抓着他的命。 男人也信守承诺地始终坐在病床边陪着儿子,不时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和眼角的泪,心痛至极,却无法替儿子分担。给妻子发了短信,让她也过来陪着,一家人就这样难得又意料之外地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