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怕我吗?怕就对了。
从太后宫里出来,日已中天,阳光刺得千凰眯了眯眼。 带她来的内侍似乎已经走了,殿外除了那群侍卫,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倒有些难办了,她来时只顾着和晏枕舟讨价还价,忘了记路,这会儿让她一个人回凝晖院,实在是有些困难。 许是她的神色有些迷茫,有人自发凑了过来。 “正使大人。” 千凰偏头,对上了闻人辉讨好的脸。 倒把他给忘了。 她眉梢一挑,问道:“闻人统领,还有事?” “正使大人不必客气,您初入宫,想来还不大熟悉,不如我带您四处转转?” 他的衣着打扮比之前都讲究了许多,崭新的官服将他那张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脸,都衬得颇有威严。 千凰打量了片刻,才道:“转转就不必了,只是我来时忘了记路,闻人统领若是有空,能送我回凝晖院就最好不过了。” 闻人辉笑道:“大人相邀,岂能没空,自是有空的。” 他拉住一个侍卫叮嘱了几句,将事务都安排妥当,便带着千凰离开。 千凰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了半臂的距离,目光不断打量着四周。 这闻人辉带她走的,似乎与来时不是一条路。 但她也不着急,而是悠悠开口:“闻人统领,还没恭喜你,一夜之间,便成了大统领。” “正使大人说哪里话,若说升官,我哪有正使大人升的快。” 闻人辉说着,还转身朝千凰挤了挤眼,“说起来,还是沾了正使大人的光。” 千凰笑了一声,“闻人统领别逗我了,沾我的光可谈不上,沾摄政王的光才是吧。” “我还正想问问,摄政王派你来找我干什么?” 她语气平淡,却轻易点破了闻人辉接近她的因由。 骤然被她点破来意,闻人辉虽心中暗凛,但面上还是堆笑,“正使大人实在是聪明,闻人辉真是服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嬉笑着对千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王爷希望,您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把天赋的事儿往外说了。” “凤髓天赋珍贵,我夜淮也不过您和王妃两位觉醒了这天赋的天才,自然是要珍宝一般捧着、敬着,可万一两个珍宝撞在一起,撞碎了,那岂不是我夜淮的大损失?对您自己,也不值啊!” 明明是威胁人的话,却被他用轻松玩笑的口气说出来,倒让千凰多看了他两眼。 这话里话外都是要她不可再提凤髓之事。 若是她肯与许娴婉相安无事,那摄政王便大发慈悲,捧着她、敬着她。 若是她不肯,坏了许娴婉这块珍宝的名声,那便是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只是,摄政王似乎搞错了她和许娴婉到底哪个才是尊贵的玉,哪个是卑贱的石。 又或许他没有搞错,只是不在意罢了。 甚至还想要玉和石,一起为他所用。 真贪心啊,闻人霄。 千凰眨了眨眼,可惜,闻人霄把她当作卑贱的石头,却不知道她这颗石头,是来将他那块中看不中用的美玉,撞个粉碎的。 就连闻人宵本人,千凰都不准备放过。 撞他个珠沉玉碎,翻天覆地! 下一刻,她促狭一笑,精致的眉眼弯成了月牙,歪头问道:“闻人统领,若我打听得没错,你的母亲,似乎是太后的族妹?” 闻人辉本以为她会发怒或是发狠,却不想她骤然露出这副少女情态,倒让他一愣。 可听清她的问题后,却是浑身一冷,半晌,才艰难答了一个“是”。 “如此说来,你与太后,也算得上是亲族了。” 啧了一声,千凰的指尖在空中虚虚描摹着他的统领腰牌。 “我可真没想到,替摄政王软禁幼帝、监视太后的,竟是太后自家的亲族!” 她声音清润,甚至有些甜腻,可落在闻人辉的耳朵里,却仿佛平地惊雷。 炸得他站立不稳、头皮发麻。 千凰却不准备放过他,指尖甚至虚点了点他的额头,像一只骄矜的猫,骤然扬起了锋锐的指爪。 杀机顿现。 “闻人辉,你就这样,往上爬的吗?” 寥寥几语,如针般尖锐、冰冷,直刺人心。 “我……” 闻人辉讷了讷。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眼前这少女可怕。 当初天火谷中,铃铛声轻响,便将他那些骄傲自大的皇族兄妹毒倒在地! 后来黑蛇围困,连他都束手无策,她却孤身闯入黑蛇巢穴,还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昨日两仪大宴,她只言片语便搅得首辅府与摄政王府不得安宁,自己却摇身一变,成了夜淮的凝晖院正使! 这些,都让闻人辉觉得她既有能力,又有手段。 但他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对手的位置上审视过。 可直到此刻,当自己也成了对方厌恶、针对的对象,他才知道她的心智有多深,手段有多狠! 他与太后的关系…… 对旁人来说或许是尊荣,对他来说,却是一柄刀,一柄致命的快刀! 他的生母去世很早,虽与太后同族,但那时,应家不过是个破落穷族,连世族都算不上。 他爹镇南侯也早已再娶,娇妻美妾,儿女满堂。他是最不受宠的一个,虽是长子,却连世子之位都够不上。 满京城里,都只当他出身低微、软弱无能,勉强算是个皇族。 至于他的生母是谁,早已无人在意。 就算在意,也不会想到他生母所姓的应,与太后所姓的应,是同一族。 闻人辉自卑,又自矜。 从不敢在人前提起生母,至于投靠摄政王之后,就更不敢提。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这少女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他母亲的事,难道是太后告诉她的吗? 若被摄政王知道,他与太后是亲族,却还有意投靠。 那后果……他不敢想! “正使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闻人辉声音喑哑,向来最会随机应变的头脑一片纷乱。 只觉得头顶悬着一柄巨剑,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落下。 “我是什么意思,闻人统领不明白吗?” 千凰脚下逼近一步,凑近了端详他脸上的神色,看清后“呀”了一声,故作怜悯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闻人统领,你怕我吗?” 闻人辉咬牙不答。 千凰幽幽叹了口气,瞳仁清冷,泛着寒光。 半晌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闻人辉,怕就对了!” 怕她,才对她有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