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游仙洲,伏龙城,城东。 “我的天爷啊,这是什么鬼热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季府的姑娘和城主府的公子有婚约,我看嘛,是好事将近咯!” “这还不一定呢!我听说啊,和城主府有婚约的是那个无能还善妒的庶女!” 今日住在城东的人一睁眼,就能瞧见驮着礼物的车马在季府门外排起了长龙。 有好事者凑到车边上,还能隐隐约约瞧见一个“贺”字。 在伏龙城,这代表着城主贺家。 城主贺家莅临,季府无论院内还是门前都嘈杂吵闹如同菜市。 只有季府最东边的小屋还有着格格不入的荒凉阴冷。 那是间巴掌大的屋子,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外头的喧嚣原原本本传进来,头顶的光亮透不进一丝一毫。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张铁铸的椅子,椅子上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四肢戴着镣铐,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蜷缩在铁椅上。 “不、不要……求求了……求求了……” 少女喃喃着,哪怕梦中的呓语也全是恐惧与绝望。 像是被拉进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之中,少女双眼紧闭,身躯却不停颤抖挣扎,直到额头撞上铁椅的尖角,剧烈疼痛之下,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得像藏了一汪能洞穿的湖水。 此刻,湖水之上弥漫的尽是恐惧与迷茫。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季瑶光大口喘着气,下意识想要抬手摸摸自己的脉搏,却被手臂处传来的剧痛打断。 低头望去不见五指,她只能凭本能判断,自己手臂上有一道大口子,而且自己四肢戴着镣铐,应该是被锁在一个地方。 感受着手腕上的重量,季瑶光想起来了这是何处。 禁闭室。 这里无光无风,有的只有一张束缚人的铁椅。 不论是季府还是城主府,都是常用来关押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 也是她上辈子经常光临的地方。 频繁次数多到她能戴着镣铐行动自如,而把她送进来的原因也不外乎是善妒与恶毒。 ——伏龙城发生了什么坏事,把事情甩给季瑶光总没错。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恶毒善妒,没有人在乎。 她不耐烦与那群人纠缠,索性自囚于禁闭室修炼。 可惜脏水还是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泼。 直到她被送去魔宗做药人…… 直到死前,她才知晓,自己是话本里的“恶毒炮灰”,而那位“真善纯美”的嫡姐是团宠天命之女! 嫡姐会受到万千宠爱,而她则因庶出身份被万人唾骂! 可惜,她只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天命?呵!天命! 一行血泪自季瑶光面庞流淌而下,低落在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她从仇恨之中挣脱。 所以现在…… 她是……重生了? 季瑶光不由得呼吸一滞。 她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疯狂运转,思索着破局之法。 “吱呀——” 大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一道光钻入禁闭室中。 穿着侍卫制服的人站在光里,眼中藏着几分不屑:“三小姐,二小姐她素来体弱,你就把剑给她吧,贺公子他们马上就到了,你也不想在未婚夫面前丢脸吧?” 听见这话,季瑶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剑! 她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兄长去世后,她第一次被关进禁闭室! 因为季兰若想要她的剑,而她不但不从,还抵死反抗。 盛怒之下的父亲打断了她右手,给她套上枷锁,关进了禁闭室中。 三天水米未进,在他们口中不过是个小惩罚。 那时的自己死犟着不低头,直到受伤的手臂日后再也提不起剑! 季瑶光清楚地记得,凌霄宗的长老说她是天生的剑修,可惜…… 见她没反应,侍卫再次开口:“三小姐,不就是一把剑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那可是你亲姐姐啊!” 侍卫的话将季瑶光拉回现实。 不就是一把剑? 听见这话季瑶光险些要笑出声来。 不就是一把剑还为着它毁了自己的右手! 她闭上眼又睁开,在侍卫想再次开口时,抬起眼睛,笑道:“不就是一把剑么?剑怎么会比人重要呢?” 季瑶光抬起手,迎着侍卫疑惑的目光:“不把我放出去,我怎么去拿那把剑?” “那可是我的,亲、姐、姐啊!” 季瑶光笑吟吟的,侍卫却没由来地觉得背上一片冰凉,两股战战,靠着拼命回想二小姐温暖的笑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他抖抖索索摸出钥匙将季瑶光放了出来,领着人走到季府最偏僻的小院里:“三小姐,动作快些吧,城主家的千金还指名道姓要见你呢!” 城主家的千金? 自己那位未婚夫的妹妹? 想想他们上一世对自己的折辱,最后更是联手将自己送进魔宗当药人,季瑶光一愣:“那我可真期待啊。” 或许是季瑶光今天太过反常,她一笑,侍卫就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正好方便她抢在侍卫前面进入房间之中。 “啪——!” 抬手抹除剑上的灵气烙印,季瑶光反手关上了房间门。 “三小姐?!!” 门被侍卫砸得“砰砰”响,季瑶光却一边飞速推着床堵在门口,一边不紧不慢道:“在禁闭室那么久,我就这样出去岂不是让二姐姐也连带着被人看不起?” “侍卫大哥,还请你耐心些,女儿家总是要梳妆打扮的。” 砸门声停了下来。 不管侍卫是听了进去还是在找别的法子,季瑶光随便披了件黑斗篷,转了转衣柜中的花瓶摆件。 柜子后的暗门打开,通向的是原属于季玉衡的书房。 “……第二个书架,第四层,第八本书……” 按照记忆,季瑶光往书架上的机关注入一缕灵气—— 书桌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神识确认侍卫还守在门外,季瑶光跃入地洞之中,往地洞壁上一按,一切又恢复如初。 地洞连接着一段地下通道。 通道错综复杂,季瑶光的目标却十分明确。 ——她今天来,是来做生意的。 “叩——叩——叩叩叩——” 两短一长的敲门声响起,几个呼吸后,门后响起一道声音:“门外贵客,明月夜莫要独行。” 季瑶光又重复敲了一遍门,回道:“今夜我点孤灯,自然该走鬼路。” “吱呀——” 门开了。 地道里多了一缕光。 借着光,季瑶光看清楚了门后的光景——一只又一只正在燃烧的巨大炉子,一个干巴的老头躺在摇椅上。 门开时,正好有一把金钗从炉中飞出,直扑季瑶光面门。 “叮——!” 金钗撞上剑身,登时跌落到地上,碎成几块丑陋的残渣。 老头面上却不见一丝心疼,反而斜着眼瞟季瑶光:“客人想买些什么?天下珍宝,我应有尽有。” “呵。”季瑶光笑出了声,“可惜都是假货。” “炼器师的事,能是造假吗?!”干巴老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铿——!” 在老头扑上来的瞬间,一点寒芒闪过。 剑尖点在老头喉前,季瑶光笑道:“实不相瞒,我来是做生意的。” 又一把剑贴着老头耳朵飞过,直直插在摇椅边上。 季瑶光拉了拉斗篷,问:“收不收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