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游仙洲的……浑水? 听见裴一的话,南流景不由得一愣。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听过什么相关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无论前世今生大半的时间都留在凌霄宗里,所以对外界之事许多时候也是一知半解。 可他分明记得,在许多年后,他重回游仙洲,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不曾提过什么游仙洲的风云变幻——说书先生不厌其烦讲的,还是《红莲剑尊一剑破魔门》,或者是什么缠绵悱恻的人妖仙魔的故事,听得人面红耳赤。 真要算起来,游仙洲要担心的,也就一个一两年后开始发疯的逍遥宗。 可…… 宗主修为才刚到元婴后期的逍遥宗,值得一位元婴修士这么如临大敌么? 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南流景直直盯着裴一:“裴前辈,莫不是哪来的小人骗了您吧?” “虞皇治下,游仙洲虽然偏远了些,但也犯不着处处是浑水吧?是不是您记错了,将佑仙洲或者其他什么地儿听成游仙洲了?” 他说着不信,话里话外却想探听“浑水”的切实消息。 裴一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南流景的言外之意。 “唉。”他叹了口。 而后迎上了南流景的视线:“小子,你也不用诈我。” “我与顾闻泽朋友一场,这事儿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论是你还是你师父来问我,我都只有一句话——” “无可奉告!” 裴一说得斩钉截铁。 这件事的的确确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某些消息在不该知道时知道了只会平白招惹祸患。 他如今只是金丹期的虾米,还够不到去打听秘辛的水平。 “多谢前辈告知。”南流景抱拳,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唉,罢了罢了。”裴一突然开始叹气。 一块雕刻着迎风松木的白玉令牌悬浮在南流景面前。 南流景望着玉牌面露不解之色:“……裴前辈?” 裴一又叹了口气才回他:“我看你暂时也不会安安分分回凌霄宗,你们剑修都这鬼样子,倔得像头驴,脾气硬得像块铁。” “你小子脾气还算对我胃口,赠你苍松白玉牌,日后若有机会,咱们不用修为,再切磋一二。” “若你能赢我,我送你一场机缘。” 话音落,裴一挥挥手,足尖一点,出现在远处。 若是季瑶光能看见,必然能发现,裴一踩中的每一个点都是折纸小鼠在墙上跑过的地点! 直到在伏龙书院外最近一处,裴一站在墙上,沉着脸望向笼罩着整个书院的禁制。 自己怎么望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虞皇禁制! ——笼罩着整个书院的是来自虞皇的禁制。 万年前,大虞皇族的先祖推翻了残暴的商皇,大虞皇族一脉自然成了代代世袭的人皇。 初代虞皇令各城池设书院,让平民修士可学正道法门,不至于堕入邪魔外道。 若学有所成,这些修士还可入监天司成为虞皇的左膀右臂。 不过,经历了上万年的更迭,王座上的人皇都换了几轮,除了有底蕴的宗门,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书院还有虞皇禁制,更不用说认出虞皇禁制。 只有在倒霉元婴修士带着恶念闯入大虞书院却不小心灰飞烟灭时,才会有人想起那位最后的飞升者还留下了无人可破的禁制。 裴一确定自己对大虞皇族没什么善念。 望了一眼书院中追逐着人的折纸鼠,直到人与鼠都消失在视线中,过了良久,裴一叹了口气,碰碰脚后跟,消失在原地。 伏龙书院里偷偷追着贺琉璃的季瑶光可不知道方才有个恐怖的元婴大能站在屋顶上盯着她的折纸鼠。 她只在一瞬间觉得似有芒刺在背,却又因为追逐贺琉璃更重要而忽略了这诡异的感受。 等她停下来时,屋顶上的裴一已经离开,方才被人盯上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瑶光自然而然将这事抛在脑后,专注跟踪着贺琉璃。 贺琉璃一进书院,既没有去平日里讲课的地方,也没去藏书阁或者演武场,甚至没有找往日追捧她的那群世家女,反而贴着墙壁,鬼鬼鬼祟祟地,往伏龙书院的角落摸去。 “嗯,对,是这儿,应该是这儿。” 她走到一个角落停下,季瑶光只能从她抖动的嘴唇判断她说了些什么。 她绕去的是伏龙书院饭堂存粮食的地方。 难道贺琉璃丧心病狂要下毒么? 季瑶光警惕地盯着她,屋顶上的折纸鼠完全变成了戒备的姿态——只要贺琉璃有一丁点的异动,自己就能立马操控折纸鼠打断她的动作。 虽然她与那群世家子弟的仇怨不少,但放任贺琉璃下药,必然有伤天和。 她对这位城主府千金的品行从不抱有期待。 要是贺琉璃出手,结果必然会是超出人类想象的惨烈。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一肚子坏水的城主府千金撬开锁进入粮仓里,并没有下毒下咒,反而裹紧斗篷,往粮仓深处走去。 她要做什么? 折纸鼠尽量收敛气息,贴着角落前行,既不被守粮仓的人发现,又不至于跟丢贺琉璃。 只见贺琉璃走到粮仓尽头后,往墙壁上某个点一拍,季瑶光就能明显感受到整间粮仓的颤动。 堆成山的灵谷不少滚落到地面,在金黄色谷堆里,季瑶光看清了粮仓地面震动的来源。 ——在原本粮仓尽头的墙壁之中,此刻陡然多了一扇门! 方才的震动便是因为这扇石板门被贺琉璃打开。 一见门开,贺琉璃裹紧斗篷跑了进去,季瑶光也操纵折纸鼠忙跟上。 在折纸鼠钻进去的刹那,堵住门的石头轰然落下,墙壁恢复了原样。 “嗯?” 门落下的瞬间,贺琉璃猛地回头望去。 “奇怪,怎么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没消失。” 借着跃动的烛火,季瑶光看清了贺琉璃在说着什么。 还好还好,她没发现自己。 折纸鼠贴在天花板上的一角,正好黑漆漆的,是视角的盲区。 贺琉璃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提着灯继续往前走去。 季瑶光没再敢让折纸鼠贸然跟去。 以折纸鼠为原点,季瑶光神识铺开,不论黑暗与光明,一切在神识查探之下无处遁形。 可纵然如此,她也算见过大风大浪,在看清深处的存在后,季瑶光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