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荷风面前说出自己的不满和反对不是件简单的事,而尹新雨有太多不能被吴荷风知道的大逆不道的观念,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成为什么人都无所谓吧,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她有一份工作,可以阅读可以写字,有幸拥有几个称心的朋友,虽然偶尔会有孤单,但不绝希望,如果孤独终老,那就成为一个现成的标本吧。 即使被熟人微笑招呼然后背过身去说“看那个人,现在这么老了,年轻时候没抓住机会,或是心高气傲,现在结局悲惨。” 就像影视里那些刺人的台词,即使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吧,也许可以被那些长着阔大嘴巴的大人用来教导一代又一代年轻人呢。 虽然听起来有点自bào自弃的悲壮,尹新雨想,说好去体验一切,为什么不去体味一下被刺痛的感觉。 正是午休时分,一旁的张若抱着手机,一脸笑意,旁若无人地快乐着。 她凑过去,张若反应过激,受惊般捂住胸口:“吓死我了。” “有情况啊。”尹新雨兀地下着结论,摆出纯正的八卦脸。 “我可能要结婚了,”张若脸若桃花瓣,罕见的有点羞涩,最后还是压抑不住喜气洋洋地宣告,“对不起啊,我要叛离队伍了。” 迟早有一天,心里点点的失落却很难自行抹去。她用夸奖装饰着自己的平静:“哇,恭喜恭喜。” “感觉你很喜欢他啊。”尹新雨捧着自己的脸,兀自揣测道。 “可能我空窗期太久了,”张若转转椅子,“刚开始要是没点喜欢,怎么进行得下去啊,是吧,他也就还好吧,只是我和他都不小了,没那么多时间谈恋爱了,结婚可能也不用太了解,要不然婚后岂不是没发现的乐趣了。” 尹新雨佩服她总是头头是道:“你可以开个婚介所了,懂太多了吧。” 张若心情好,喜笑颜开:“你啊,真的要抓紧了,这社会对我们女人太严格了。” 上次张若好像是说起这次认识的人还不错,大概就能预料了,张若是能迅速入境的人。于她,像是一辈子也难以习得的超能力。 她请假的这几天,身体摘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隐患,没有更多的事发生,而世界已经日新月异了。尹新雨喜欢看那些陷入热恋的女人,总觉得恋爱对她们是种魔力,让她们屏蔽认知而去欣赏一个男人可能的内心。 那种不胜娇羞的情态,是心里的酸甜已经饱胀得溢出来吗,总有种忠心耿耿的专注,让人心动不已。 她是嫉妒了,像沈茉一样,嫉妒那些能拥有她们的男人。 向吴廉发出邀请后,尹新雨还是有点犹疑的。前晚很应景地做了一个梦,是俗套的逃婚情节,看衣物似乎是民国时期,这个怪诡的梦。 最初大概看过一些类似的电视剧,而现在似乎快要应验了。 她的梦,都不必用弗诺伊德的理论大费周章分析,一点都不委婉曲折地直指现实,没有高级的意象和隐喻,毫无文学性的韵味,实在让人灰心丧气。 她从小运气不好,连在路边捡钱都是五毛钱的huáng色硬币,不值钱。但凡一样东西从未得到,一点微末也会让人兴奋和感激。 吴荷风说:“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就不能将就吗,别人也是在将就你啊。” 尹志国也委婉表示,想要教会她一些道理:“大家都是普通人,你可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 这话说得有一半的对,她很能理解。 吴廉在她手机上的备注是于连,那本同名的名著却没读完,搁在书架上与同类同伍,大概早就蒙尘了。 第 15 章 吴廉穿着深紫色的衬衫,像来谈公事,好在他们这次来的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厅,没必要吃饭那么久,他小心的样子让尹新雨烦躁,那是她无法偿还的大礼。 “我真的完全没有可能吗?”吴廉单眼皮在厚厚的镜片后放大了,在她目光投来时又闪烁了一下。 这么直白的语言,尹新雨刚开始还有些意外,每当有人问起这类话,都会让她陷入一种根深蒂固的错觉,好像自己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高级人类。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 “你觉得呢?”她反问,倒是满意今天这谈话效率。 “那,我觉得有。”他腾地回应。 她想起吴荷风说过的话,吴荷风其实非常现实,她一再笃定男人都一样,也没有培养不了的感情。 “今天我们说的话,没必要和他们说,你觉得呢?”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不仅毫无意义还bào露了自己的心虚,尹新雨刚说完就后悔了。 吴廉向她一笑:“我不会的。” 尹新雨也笑,很像是劣质的模仿:“其实,我很怕耽误你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