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尹新雨给他送东西,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店里。他只有一点时间,而她也有工作要做,彼此挤出一点时间,在作战似的间隙里见面。 童宇承看起来还好,只觉得又瘦了点,换做以前,尹新雨其实很难意识到人细微的胖瘦,或许反向证明了他消瘦了很多,太明显连她都看出来了。 他眼里有不容忽略的疲惫,很神奇地,尹新雨瞬间通灵了他的心路历程,她再次体会到痛苦难以依靠话语来抚慰。 “喝点什么。”自从葬礼后还是第一次见面,童宇承有些难以想象的局促。 尹新雨也不由紧张,随口说来:“水吧。” 童宇承招呼立在一旁随时待命的服务员,尹新雨从包里拿出那本笔记本。 童宇承接过,摩挲着封皮:“前几天和妈妈一起整理了爷爷的遗物,突然间回忆起很多事情,至少记忆还在,其实也是很好的纪念。” 尹新雨安静地听他说。 “其实,自从爷爷上次手术以来,我们都做好了准备,只是原来还是会心存侥幸,不相信坏事会这么快在自己身上发生。” 即使是看淡生死的医生也难免如此。 尹新雨不知说什么好,只讷讷地:“爷爷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童宇承向她笑了一下:“我知道,最近工作还挺忙的,其实也没什么时间想太多。” 时间会带走一切,以前尹新雨是这么笃定,现在再想,或许只因为时间带来了遗忘。 “那天整理书架的时候发现,应该早点看见的。”说着说着,她有几分羞愧,平白辜负了一份心意。 童宇承接过笔记本,轻轻地翻阅着,良久才说:“爷爷给你的,我想他是希望你留着。” 尹新雨犹豫着,但这是多么的郑重的信任,最后还是小心接在手里,仿佛捧住了一个忽来的勋章和一缕魂灵。 童宇承目光悠远,仿佛陷入往事:“爷爷年轻时没读过太多书,但他最喜欢文字,读也好,写也好,他常对我说,好书好字都要给有缘人看才不算làng费。” 童爷爷对文字的敬畏,尹新雨是领略过的,常常让她这个文字工作者钦佩和汗颜。 于是,尹新雨拥有了一本无比珍贵的记录本喝里面保藏的文字。 比预想的时间长些,尹新雨如来时收好笔记本放进包里:“我约了一位作者。” “嗯。”童宇承微低的声音延时响起。 尹新雨点头,正待起身,童宇承却说话了,尹新雨以为是再见:“你有个姐姐叫文幸,是吗?” 尹新雨愣在当场,却不能否认:”是我表姐。”心里胡乱地猜测,文幸还是找到他了吗? 童宇承默默地望着她,那目光她不能完全参透,尹新雨语带慌乱地解释:“我没有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联系上你,她说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尹新雨眼底含雾,无限的委屈和自责让她情绪渐次崩塌:“对不起。” “别哭,”童宇承的声音靠近,纤长白皙的手指试探着往前,最终止步不前悄然回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我怎么可能怪你。”后面说得有些类似叹息。 尹新雨为自己的眼泪羞愧,还是鼓起不了勇气来,卷翘的睫毛不安地移动,遮蔽着游弋的目光:“她有没有说什么?” 童宇承看着她泛红的脸,递上纸巾,两人的手似有若无的轻触上了又旋即分开:“很偶然才碰上,没说什么。” 尹新雨闻言猛抬头,终于bào露还有点湿的眼眶,以为文幸是去医院了,很快就转移了心思:“她怎么了?” “别担心,应该没什么事。” 尹新雨复低下头去,睫毛闪动:“那就好。” 静默了一会儿,童宇承先开口:“路上小心,到了告诉我一声。” 尹新雨抬起头,终究需要直面而非逃避:“好。” 路上,尹新雨简直羞愤欲死,她还不知道自己是那种一秒落泪的演技,总之眼泪就那么顺其自然般地落下来了。 关于文幸,童宇承的样子像是不便透露,没想到吴荷风过了几天,主动打来电话给她分享还不算过时的情报。或许意欲提醒她作为女人的注意安全,不过现实显然很不必要。 “那个男人不负责任。” 文幸竟然怀孕,在家休息了大半个月也终于返程了。吴荷风和姐妹关系向来亲密,知道也不稀奇。 再多的吴荷风并没有说,只是颇多感慨的样子,尹新雨想,吴荷风也有这么守口如瓶的时候。这时候,自己单身也是一种没受伤害的抚慰。 “她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尹新雨只是随口问问,吴荷风反应却很激烈:“你傻不傻,为了个不懂得珍惜的臭男人,给他生孩子?不是便宜他吗?”听着像一个单方面毁约的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