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答案要到哪里去找赵骁超一时没有头绪。　　 他只能使用最笨的办法。一层楼，一层楼，一间办公室，一间办公室的去搜索。　　 说干就干。　　 赵骁超又开始了爬楼。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每爬一层楼都要细细搜查走廊上的办公室。　　 花了很长的时间，他终于又走到了12层。　　 12层除了备勤室，还有一间超级大的机房。　　 机房是这栋楼上受emp炸弹影响最大的地方。　　 机房里电网密集，受到电子的冲击后，一些电路跳闸，烧毁。　　 赵骁超推门进来的时候，一些从吊顶上走线的电路甚至在往下滴着电火花，火星掉在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幸好机房里没有什么可燃物品，否则这些火星一定会引起火灾的。　　 赵骁超绕过闪着火花的线路，往机房深处走去。　　 “你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赵骁超一跳。他已经习惯这栋楼一般的寂静，冷不丁的听见一个声音，让他背上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赵骁超掏出腰间的手枪，慌忙地在四周寻找着目标。但他环视一圈，身边除了那些网络服务器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握着手枪，赵骁超厉声问道：“谁？快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声音再一次响起：“我不能出来。”　　 赵骁超仔细分辨，发现那声音并不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而是通过广播，从四面八方的墙上发出的。　　 广播的线路不知道是受到emp炸弹的影响，还是本来就是那个样子。有一些“沙沙沙”的底噪在，那些底噪让赵骁超分辨不出说话的人是男是女。　　 “你为什么不能出来？”赵骁超厉声询问，手指已经扣住了扳机。　　 那个声音回答道：“我的模拟成像系统刚刚短路了，如果不修复线路我无法成像。”　　 “成像？”赵骁超觉得有点听不清这人的话：“什么成像？”　　 那人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对赵骁超的提问感到无语似得，几秒种后，那人继续说：“我不是人类，我是这里的智能管理ai，我有一个虚拟形象，要我现身的话，必须把我模拟成像系统的短路修复。”　　 赵骁超诧异的重复着那人的话：“你是ai？”　　 那个ai用广播继续发出带着底噪的声音：“你的声音提高，说话频率变快了，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如果你能帮助我修复模拟成像系统的短路故障，我可以解答你的困惑。”　　 “真的吗？什么问题你都能回答吗？”赵骁超眼睛都亮了，如果这个ai能解答他的所有疑问，那任务不是立刻就能完成了。　　 广播里发出沙沙的声音：“ai不会说假话。”　　 之后的半个小时，赵骁超在ai的指挥下，修复了一处冒着火花的线路。　　 将一根电线的两处断茬重新扭在一起，赵骁超摘下了手上的绝缘手套，按照ai的指示，打开了一个投影仪的电源。　　 那投影仪的指示灯闪了两下，从投影仪里投射出一道光，照射在了对面的白色墙面上。　　 画面跳动几下，出现了一个棕熊的卡通人物。圆脑袋，圆肚子，短手短腿的看起来挺可爱。　　 那个卡通棕熊在画面里伸伸胳膊，动动腿，冲赵骁超挥了挥手：“你好，我是m93工厂的智能管理ai，你可以叫我任琦。”　　 这卡通ai还有名有姓呢。　　 听这ai讲话挺有礼貌，赵骁超也礼貌的说：“你好，我叫赵骁超。”　　 赵骁超原本觉得，两人的沟通交流都会在这种礼貌愉快的氛围里进行，却听见那个叫任琦的卡通熊说：“你好赵骁超，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用emp炸弹攻击大楼吗？”　　 ？　　 赵骁超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去腰间掏枪。　　 任琦的卡通熊形象就这么静静的投射在墙面，那个原本可爱的棕熊此刻多了些诡异的感觉。　　 “那是个误会。”　　 赵骁超回答着任琦的问题，手却放在了腰间的枪托上，他余光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出这个ai的位置。　　 卡通熊形象一动不动，四周的广播里继续发出声音：“是个误会？四小时前，我通过大楼外部的摄像头发现你靠近，很果断的放置了emp炸弹。紧接着，我就失去了对武器安保系统、能源调控系统、主照明系统等一系列系统的控制。”　　 那个卡通熊终于动了动，它抬起短手拍了拍自己的圆肚子：“你知道吗，如果我的主板没有等离子体防护盾，你甚至都见不到我了。”　　 被当场揭穿，赵骁超顾不上尴尬。他的脑海飞速的思考着，如果这个ai想要攻击他，在他进来的时候就能直接攻击，何必跟他说那么多废话，想到这，他稍微防松下来。　　 “我攻击大楼只是为了能进来，如果我不先破坏大楼的武器系统，进门的瞬间就会被击毙，不是吗？”　　 赵骁超倒打一耙的反问让ai任琦沉默了好一会。　　 几分钟后，广播里才又传出“沙沙”声：“确实是这样。进门的时候就会扫描你的面部，你不是系统允许进入的用户，在现在确实会被直接击毙。那么你一定是有非进来不可的理由了。”　　 赵骁超已经料到ai任琦会这样问，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我是一名被风暴卷进城里的路人，在我养伤期间城里的一个小女孩救助了我。但是今天一个叫银锋的组织进攻了工厂。女孩被他们杀死了，他们现在还在城里四处烧杀抢掠，我进来是为了寻求帮助，必须把他们赶走才行呀。”　　 赵骁超把这几天的遭遇、银锋组织正在进攻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出来，任琦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长到赵骁超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提供的信息量太多，让任琦的cpu过载了。　　 就在赵骁超耐心耗尽，要问任琦是否还在的时候，四周的广播里又发出了声音：“你说的银锋，他们是人类吗？”　　 赵骁超搞不懂它怎么问这么一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的回答：“他们是人类，但是他们不干人事。”　　 四周的广播“沙沙”响起：“既然他们是人类，那这就是m93工厂的宿命吧。”　　 “什么宿命？”赵骁超不解，怎么一个ai还讲起宿命来了。　　 “销亡的宿命。”任琦解释道：“既然外面的辐射层消散了，那么m93工厂很快就会迎来它的结局了。”　　 “其实m93工厂早在210年承受核打击的时候就已经完了。厂里的工人和家属那时候全部被辐射，即使没有当场死亡，他们也在很短的时间里因为辐射病去世了。一座没有活人的工厂可不是完了嘛，现在的m93工厂只是一座坟场罢了。”　　 赵骁超不同意的反驳道：“不是呀，这工厂里还有居民，生产线还在生产呀，还在生产的工厂怎么就完了呢？”　　 任琦回答说：“我虽然是管理ai，可也只是辅助人类工作而已。人类死亡以后，我实在没有事情可做，就按照他们生前的行为轨迹，制造了很多机器人，他们会按照程序设定的轨迹生产。但是产品不能出厂，不过是从熔炼车间出来，到焊接车间成型，到包装车间打包，再运回熔炼车间熔炼罢了。”　　 赵骁超傻眼了。　　 “那，那不对，不对呀，你制造的机器人救了我的命，他们救了我的命。我还跟他们互动过呀，他们虽然是机器人，但是他们有自己的判断，他们跟真人没有什么分别，他们就是活着的呀！”　　 他开始说的有些结结巴巴，到后来越说越自信，最后一句话甚至是喊出来的。　　 赵骁超想起了给他开药的姜医生，想起了总是扎着双马尾的鲁商蝶，想起了沈朵，那个乐于帮助同学的女生，甚至想起了那个包装车间的叉车工人。　　 赵骁超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能察觉他们是有情绪、有思维、有自主判断的。那样的存在，即使是机器人，在赵骁超看来也是活着的。　　 听到赵骁超有些激动的语调，任琦竟然叹出一口气来，广播里的叹息伴随着“沙沙”声，像极了一个疲惫的老人。　　 任琦说：“他们只有十天的记忆存储空间，十天之后，他们的记忆都会被删除，恢复到十天前的样子，你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一定不到十天吧。”　　 赵骁超肯定的表情有些迟疑了，任琦说的没错，他在城里只待了一周。　　 任琦可不管赵骁超什么表情，它继续说：“我给他们设定了统一的恢复时间，还有13小时27分42秒，他们的记忆存储就会重置，到那个时候，不管你跟他们有过多深刻的互动，他们都不会记得你。他们只是行走在这片坟场上的行尸走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