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晚，我寻一处山崖，堆砌一堆砂砾，用初级变形术创造出一间玻璃屋。这是变形术的常规用法，毕竟自然界原材料多得是，如果完全靠物质创生手搓，多少能量也不够耗的。　　 变形术非常考验魔法师对物质结构的理解，需要兼修建筑学，力学，工程学等方方面面，才能做到凭空搭建建筑物。幸好我在辉光学院搞研究的时候经常把研究室弄塌，只能自己修，来来去去都有经验了。　　 我们到屋里坐下，不久奥沉落在深渊顶部，四周陷入黑暗。精神力达到中级，其实对睡眠的需求不是太强烈，如有必要可以不眠不休。灵视取代目视，黑暗中也能看清四周。我们停止行走，是因为黑暗中会有危险的深渊魔兽活动，另外灰人提醒我做个单向器，辨明方位后向东移动。　　 单向器是边狱中唯一能用的指路工具，效果类似于中央大陆的指南针。区别在于根据所用材质的不同单向器可以指向任何方位，我现在需要做一个指东的单向器。　　 当我把东西做好后，网观终于回过神了。　　 我发现她身上浮现一些半透明的光影，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幽魂正在挣扎着往外掉。　　 “啊，她的精神躯体和物质躯体不匹配，还受到过割裂。”命观看过去，饶有兴趣地说：“如果掉出来会怎样？”　　 我想掉出来就掉出来，掉出来能怎么样？我记得网观当校长那会儿经常出窍玩。　　 “2号，真讽刺。现在你是主人我是奴隶。”网观停止挣扎，俩个声音分别从她的物质躯体和精神躯体中传出：“但是你以为你能束缚我？”　　 “哦，你可算醒了。我以为你要昏一辈子。”我瞥了她一眼。随着目光落下，禁字决“衡”和奴化秘印相继解开。　　 强大的生命力从网观身上迸发。命观吃惊地看着我，网观也不可思议地举起手，试探恢复的力量。　　 “你我都不是奴隶，也不是主人。”我对她说：“你走吧，网观。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不是奴隶？”网观重复着：“不是主人？”她的面目变得狰狞：“不，你是我的奴隶，你永远是我的奴隶……我经历了什么才成为主人？我的奴隶，你休想离开我。你休想离开我。”　　 我的意志梳理她的精神躯体：“放松。”　　 她终于平静下来，但仍然执拗地看着我。　　 “我不会走。我会跟着你，我会跟着你……”　　 命观无奈地摊手：“我的恩人，你为什么不保留她的奴化秘印？在这个地方活动，她可能是个麻烦。”　　 “她的物质躯体快压制不住精神躯体了。”我解释说：“很难理解这种修练鬼的魔族，何况她还是个骸骨皇帝。如果她的精神躯体完全脱离物质躯体会发生什么？”　　 “大概会化成一个厉鬼加一只高阶异魔。”命观认真回答：“那确实很可怕。”　　 “林轩在我精神体上斩了一剑，这让我精神躯体不太稳定。”网观冷漠地说：“放心，精神力回到中级，我能够压制这种分裂。”　　 “你是原始魔族，为什么要修炼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职业？”命观点点头，突然问道：“单修种族血脉，原始魔族已经足够强大，修炼鬼……鬼职业可是没有完整职业总纲的。”　　 “别问了。”网观皱起眉：“南方荒漠么……若不想去剑境被陆运码头的人追杀，现在要么往东走，要么继续往南。”　　 “有没有可能，我们是无辜的？”我无奈道。　　 “呵呵，这话你留着跟言臻说，看他给不给你机会。”网观冷笑：“当年雁城旧派复辟，他血洗了整座城市，与沐观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以为雁城公寓为什么十室九空？要想回雁城，除非你能把梁某的头接回去。”　　 “看来我只能去其他地方了，嗯。命观先生有什么打算？”我看向命观。　　 “我？我只想和通观与雅观汇合，用飞跃传送门回最近的宗堂。”命观似乎对我说的话很诧异：“2号，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宗堂么？”　　 我果断摇头：“我原先的任务是陪同他去往源城的，现在这个情况——这个任务应该是告吹了。沐观是个很慷慨的人，但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如果我能自己选，我想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独立研究魔法。”　　 “额——那样的话。”命观迟疑道：“你最好不要见到通观，然后躲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如果未来沐观大人找到你，你就说自己穿越空间门时出了问题——要是你不想被大人带回去，那就永远不要被大人找到。你懂我意思吧？”　　 我心头一动，网观露出讽刺的笑。　　 “沐观招人是终生制的？”我难以置信道。　　 “归入大人的属下，那就永远要效忠大人。”命观诚恳地点头：“网观知道叛逃的后果——2号，我的恩人，我会帮你隐瞒，但大人无所不知，他一定会找到你。”　　 我白眼快翻上天。强大的超能神装，超危级魔兽，骸骨皇帝奴仆，三名中级魔法师做后勤团队。网观本身实力不强，但这一身配置已经说明了他背后势力的能量。　　 大奎，观之一族么……　　 稳了下思绪。　　 “那俩名剑主境强者，也是沐观的终生奴仆吗？”　　 “你说师洛和李青大人？”命观一怔，摇了摇头：“那俩位剑主境强者，实战能力十分均衡，且速度都达到超危级。大人虽然身份高贵，但也不可能让超危级强者终生效命。”　　 “我记得帝皇龙甲便是剑皇境剑士，也有超危级战力？”　　 “魔兽是不同的。”命观继续摇头：“观之一族掌握培育超危级魔兽的技术，但这些超危级魔兽有致命弱点，那就是精神体弱小，智力低下。虽然有剑皇境战力，但也未必能完全发挥出来。超危级魔兽和超危级战士，那是俩个概念。”　　 “嗯……这么说，如果我有超危级战力，那沐观也不能强迫我效命？”我询问道。　　 “啊，当然。超危级本来就是移动天灾，即使宗堂也不能强迫超危级强者效命。”命观向往道：“哪里要到超危级。一名高级战士，或者高级魔法师，在宗堂中就能拥有十分显赫的地位了。”　　 “我看你离高级魔法师查得不严，可以努把力啊亲。”　　 “天真。”网观冷哼：“大多数人达到中级战士，身体与精神几乎没有短板，所有低级进化法全部失效。而高阶进化法都被掌握在各大宗族手中，你用什么推进根源境界？自创进化法么？”　　 我沉思。我知道自己尚未挣脱根源束缚，掌握非凡力量，换句话说我还在十八岁以下。十八岁根源闭锁后我将尝试破境，挣脱根源束缚，从而成为真正的超能者。　　 我的身体，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网观认为我不是人类，因为人类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长潜力。她认为我是某种非常罕见的非凡种族，只是外形像人。但我隐约记得，我应该不是什么非凡种族。　　 而且我也没有非凡种族特有的种族天赋，或者传承记忆。　　 这段时间我也尝试用冥想或者锻炼去修炼，但没有作用。网观说得对，我的身体和精神都超越了低阶进化法的修炼上限，基本无法提升。要想更进一步，除非去寻找更高阶的进化法。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们校准了方向一路向东全速奔跑。因为鬼职业的属性均衡，命观不止是中级魔法师，同时也是中级战士，速度与我相当。而网观么，她只是抗拒使用身体力量，但其实作为骸骨皇帝，她的身体素质是我们三人中最强的，长途奔跑根本不在话下。我们三人化作黑影挟裹着黄沙飞驰，半天过去，眼前出现一大片绿野。　　 这南方荒漠是真他娘的大，也不知道命观当初怎么选这里修行。　　 “仙人掌——太好了。”命观减速，一脸高兴：“我认识这个地方！老天，我们距离边境这么远。”　　 “哦，太棒了。这是哪里。”我一个大跳砸到他旁边，陷入地下，只能往上面爬，一边拍打沙子一边询问。　　 “这里有一个非凡种族部落，我们可以去弄一些补给再接着跑。要远离剑境，我们从这里去远境没问题，但还得跑个十几天。我再用通讯魔法和通观沟通一下。”　　 我们正要往前，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　　 “美味……”　　 一道透明的波纹弥散，倒映在我灵视中。　　 网观与命观一阵恍惚。我一人给了一巴掌。　　 “醒醒！”　　 俩人清醒过来，狠狠晃了晃脑袋。命观竖起指尖放出一道波纹，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一个方向。　　 “人族的血肉，鲜嫩多汁。”一只黑色怪兽突然现身，一边爬行一边口吐人言：“让我看看，哦，这里居然有一位我族的皇帝？”　　 “皇帝的血肉，岂不是更加可口？”怪兽口角流涎。　　 “你不是说异魔都是没有理智的野兽么，这只怎么会说话？”我惊讶地问道。　　 “这是地行魔……最多不过根源三级，但这一只很奇怪。”命观戒备道：“它居然会施展魂系魔法，刚才它试图对我催眠！它的精神力好高，恐怕达到高级——咦，对你没影响？”　　 身体与精神完全掌控，它能对我有什么影响。　　 我们还在交谈，这货已经扑过来。身后留下一长串残影，速度好快！　　 “该死的虫子！”网观怒吼着冲上去一拳挥出。大地轰然裂开，黄沙漫天飞舞。　　 这一击竟然势均力敌。双方都是中级防御不动如山，交战的瞬间力量全被引入地下，这一片绿野瞬间又被沙土掩埋。　　 网观这是发飙了。我从没见她跟谁肉搏过。　　 地行魔调整了方向，向我冲来。我稳住身形，风之领域加持防御，风之绝息加持攻击，侧身向袭来的怪兽撞去。　　 又一道恐怖震动，再次势均力敌。这一片绿洲是彻底毁了。　　 近身拳爪交击。怪兽论速度远超于我，但攻击大开大合，近身后应战不暇。我趁机在它胸腹印下俩拳，接一击鞭腿轰走。战斗过程中我也试图用锋利的意志刺入它的精神体，但很罕见地失败了。它的精神体表层似乎有一道膜，压根穿不进去。　　 “咦——”灰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只怪兽头上有顶王冠！”　　 早就看见了，在那一根断角底下埋着，几乎埋在流脓的头皮里，多看一眼都遭罪。　　 一手对拳，退回三步，我缓缓抬起右掌。　　 命观手心流淌白光，汇入我的身体，让我的速度陡然增加。而随着速度增加，我的物质攻击也拔高一截。　　 不止我一个尝试对地行魔下封印魔法，但明显大家都没成功。和地行魔对过一拳的网观退后，俩名法术流自知近战只能靠我，于是果断开始对我加持增益魔法。俩道风系魔法轻盈落下，我的速度翻倍，攻击防御同步提升，几乎要够上高级战士。　　 一般来说轻盈这种低级魔法只能给到一定的速度加成，但圣武拳经实在霸道。加持了风之绝息和风之领域，给我加速度就相当于给我加攻防。　　 大概摸清楚这个地行魔的物质防御极限，按照五维属性推算，2400-2500之间，中级中高阶的攻击能破防。但它的攻击力极强，力量还高我一丝，每一爪隐隐引发空气震动。　　 这是力量达到一定阶段会引发的震源现象。地行魔对震源的理解还不透彻，精通武学的大宗师能够完美把握震源，从而将单次的攻击指定复数目标，短距离形成攻击溅射。如果它也这样打，那俩名法术流压根没工夫给我加持轻盈。　　 短暂适应了增益效果，我猛然拉近距离，与地行魔贴身。　　 “胆子挺大。”地行魔不屑：“倒是滑溜得很。等我把你抓住……”　　 我懒得理会它。我的手掌划出玄奥的轨迹，轻轻落在他侧身。　　 黄沙骤停，地行魔眼球突出，落在我身上的爪子垂落下去。　　 太极——甩手！　　 轰然爆响！不动如山瞬间被破。地行魔化作一道残影撞塌一座沙丘。　　 “嘶——怎么可能。这一掌是——超危级破坏力？”虽然只有一瞬，这一掌轰出时爆发出那种如渊如狱的气息，命观自认绝不可能认错。　　 中级战士爆发，通过战技能施展出高级以上的破坏力倒并不罕见，但那种战技至少是绝招层次，需要配合超能器官，利用超能力量，耗费海量的生命源能。他从没听说过谁能单凭拳脚近战发挥出超危级破坏力，而且看上去，这一掌的消耗并不大？　　 我收回手掌。　　 参悟掌控之后，我的悟性提升巨大。一直在推演的太极拳也算是入了门。这一掌是这一拳法中劈势的第二个层次。能打出这等威势，一方面是在这一拳法中融汇了火元素基础奥义·爆发，另一方面是圣武拳经和命观网观二人增益魔法的加成。　　 我推演中劈势还有第三个层次。到这个层次，拳法即是奥义，奥义即是拳法。　　 地行魔从黄沙中挣扎出来，远远向我发出一声嘶吼，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它跑的干脆，速度也快，我看追不上就目送它远去了。　　 地行魔逃得很快。根源3级的异魔，身体已经极限优化，区区致命伤还不至于影响行动。虽然生命本源接近枯竭，它的作战能力仍然维持在巅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地行魔一边逃跑一边难以置信地吼叫：“一掌磨碎我九成九的生命本源，这是超危级破坏力！他的速度还不如我！人族怎么会有这种怪物！快快快，破败王冠，快给我治疗！”　　 断角下的王冠中涌出血红色光芒。这些光芒从头顶涌入地行魔身体中，于是它干涸的生命本源又逐渐丰盈。　　 “还好有破败王冠。”地行魔速度慢下来，开始思量：“这人族强者还没有高级，能发挥超危级破坏力，一定是用了高级战技。中级战士用高级战技——代价一定很大。我不信他还能打第二掌！特奶奶的，我地行魔还没在人族手里吃这么大亏，越想越气！我找食人魔去！”　　 它撒开脚向南边跑去。　　 我们继续向绿野深处进发。一路上我开始教导俩名魔法师练拳，起因是命观对我的掌法惊叹异常。我主动提出可以传授他们这门拳法，俩人都显得吃惊和惶恐。命观以为我的拳法是什么高级战技，那在边狱也是很珍贵的东西。但我明确告诉他们，太极拳只是一门0级拳法，但随着参悟的深入，能发挥的破坏力会越来越强，以至于比拟高级战技。　　 命观非常兴奋地接受了我的教导，网观属于口嫌体正直，最后也跟着学起来。俩人毕竟根源境界高，身体素质也强，上手很快。不过因为是法术流，长期疏于锻炼，无法完美发挥战技威力，我便不厌其烦为俩人矫正动作。很快我们来到了命观所说的部落。让我惊叹的是，这部落的居民都是五米往上的巨人。部落守卫叫雷蒙，听说我们是过路的超能者，他唤来一名人类。　　 这是一个光头，上来对我念了句阿弥陀佛，我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命观说这是个和尚。　　 和尚自我介绍叫玄苦，命观喊他玄苦大师。　　 玄苦是一名鬼职业4级强者，倒是货真价实的人族。他自称只是寄居在顽石部落的旅客，但所有巨人都对他尊敬异常。　　 “原来如此，你们是空间门失控落到这南方荒漠。”玄苦摸着光头：“这些年很少有专门到这片绿野的超能者。路过的话，可以在我的小庙过夜，明日再出发。什么？你说过路费？不用不用，都是缘分嘛哈哈哈。”　　 顽石部落人族和巨人混居，所有人在一些隆起的土丘中开辟房屋，只是巨人洞屋大而人类洞屋小。玄苦说的小庙是坐落在一个土丘上的建筑，这也是这里唯一一座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建筑，里面供奉一些金色的雕像。命观告诉我说那是佛像。　　 命观从玄苦那里借了一台设备，到一边尝试联系通观。网观自己去部落里闲逛，我和玄苦坐在庙后的客堂里。　　 “你们从绿野西边过来，可曾遇到地行魔？”玄苦问道。　　 我说见到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异魔，不由多问了俩句。玄苦说那是盘踞在绿野周边的四大祸害之一。四大祸害分别是地行魔，蝎魔，食人魔和人魔，其中地行魔，蝎魔俩大族群对绿野危害最深。如果说是会说话的地行魔，那一定是那难缠的地行魔精英。说话时他很诧异地问：“那地行魔精英可是有接近高级实力，多少途径此处的超能者被他杀死吃肉。顽石部落也是仗着有400多巨人守卫才能安稳。你们中莫非有高级战士？”　　 我告诉他我们三个都是中级魔法师，其中那个穿黑丝的女的是高级战士。这一点我没忽悠他，教网观练拳的时候我确认了，这货特喵的确实有高级战力！底子那么好却荒废武功，简直是浪费。　　 玄苦摇头，说我看那俩个都像魔法师，就看你不像。至于中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再多也降服不了那只妖魔。他问我们有没有击杀那只地行魔，它头顶有一件通幽神器。　　 通幽神器，什么玩意？　　 “我就觉得奇怪。”灰人猛然说道：“怪不得，怪不得那货精神体如此坚韧。”